“嘿哟!嘿哟!嘿哟!嘿哟!”
八卦城以南不远的伊犁河边,主要由安西远征军士卒组成的队伍,正如蚂蚁搬家一般的挑土,从伊犁河引水入城,开凿漕渠。
他们一边有节奏的嘿哟嘿哟叫嚷着,一边活力四射的劳作,一副奋斗昂扬的姿态。
“桄、桄!”“桄、桄!”“桄、桄!”
旁边某个懂音律的士卒,用梆子击节发出节奏明快的声音,一边敲击一边高喊着没有具体含义的吆喝声。
这是古代,当然也包括唐代大规模工程的运作秘密之一。朴实的劳动人民,其实是吆喝着做事,苦中作乐,用他们独有的方式发泄着情绪。
“圣女不在驿馆练习舞蹈,难道某这里丘八们劳作不息,让你更感兴趣么?”
正在工地里查看工程进度的方重勇,看到蒙着面纱的金丝凯亚走到自己身边,不请自来,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妈个鸡,老子正在感受关中乡土文化的魅力呢,你个吉娃娃到处晃什么晃!闪一边去!
方重勇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方大使,您是一位统帅,不是一个筑城的监工!您的职责是指挥打仗啊!怎么能每天干这种事情呢?”
金丝凯亚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鉴于那一夜不太美好的回忆,她没有再触碰方重勇的逆鳞,说什么要唐军发兵怛罗斯。
其实金丝凯亚也不想来遍地糙汉子的挑土现场,可是如今石国局势一日紧迫过一日,她不着急也不行了!
“耕战不分家嘛,耕种是为了给战争提供后勤补给;而战争是为了给耕种提供安定的环境,这两者是不分家的。
圣女跳柘枝舞是跳得不错,不过军略之类的事情,你还是少发表意见的好。
你只要不开口,别人就不知道你除了那张皮囊还不错外,其实肚子里空空如也,没有半点墨水。”
方重勇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方大使,葱岭以西各国都在看着大唐是如何对待他们的,石国就是前车之鉴。
你就不怕高仙芝如此倒行逆施,这些国家联系起来抵制大唐么?这难道不是军国大事?”
金丝凯亚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结果说完她就后悔了,挺拔的胸一抖一抖呼吸急促起来,生怕方重勇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变着花样摆弄她。
“既然你想谈,那也行。
今晚来府衙书房,记得穿得庄重一点。
你是来谈政务的使者,不是来卖身的妓女,伱要自重身份!”
方重勇大言不惭的呵斥道。
听到这话,金丝凯亚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方大使,您要是知道自重身份,何以让我那天晚上看你和你那宠妾在床上……”
金丝凯亚说不下去了,因为周围已经有探究的目光投过来。两人现在的模样,不像是大唐封疆大吏与石国公主在聊正经事,倒是很像嫖客玩过妓女以后没给钱,被妓女追上来讨债的场景。
“圣女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天离开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全程闭眼,什么都没看到嘛。
怎么现在又说自己看到了,那到底是看了还是没看?本大使很担心你出去乱嚼舌根,败坏我的名誉啊。”
方重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金丝凯亚,嘴角带着微笑,把她从头看到脚,那视线好像能穿透身体一样,灼烧着她的肌肤。
金丝凯亚感觉自己就像是石国市集上奴隶贩子手里的女奴,正脱光了衣服被顾客们观摩。她曾经有过几次类似的见闻,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身为高高在上之人,那一切皆是理所当然。
金丝凯亚是石国公主,又是拜火教圣女,在没有外来强大力量干涉的情况下,她就是天之娇女,要什么都有。
当时是以奴隶主的眼光来看待万物,是在挑选自己心仪的“商品”。高昂着头的顾客,何须顾忌商品的想法呢,那自然是很惬意的。
可如今金丝凯亚发现,好像现在她自己才是“商品”。
这感觉简直糟透了。
面对方重勇的调戏,金丝凯亚深吸一口气,正色回答道:“如您所愿,告辞。”
“圣女慢走,本大使公务繁忙,就不送了哈。”
方重勇摆了摆手,将双手放在背后,看着远处的伊犁河,满不在乎说道。
然而,似乎是这句话激怒了金丝凯亚。
本来这位已经都走远了的石国公主,又调转回来,用那蓝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满含嗔怒的瞪着方重勇吼道:“方大使,请不要再装了。你直呼我金丝凯亚即可!整天圣女圣女的,你又不把拜火教放在眼里,不把石国放在眼里,左一個公主右一个圣女的,装什么装呢!”
她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何昌期等人的注目,随即众人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各忙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