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生日礼物/拣豆子/偏爱探春

贾母问:“这些送来的礼物中,有几家送了围屏?”凤姐说:“一共有16家送了围屏,其中12架大的,4架小的炕屏。里面,只有江南甄家送的是一架十二扇的大屏,上面的大红缎子是刻丝工艺,一面是‘满床笏’,另一面是金泥描的‘百寿图’,是最好的。还有一架是粤海将军邬家送的玻璃围屏,也很不错。”贾母说:“既然这样,这两件先别动,好好放着,我要送人。”凤姐答应了。

鸳鸯忽然过来对着凤姐的脸一直看,贾母问:“你不认识她?一直看什么?”鸳鸯笑着说:“怎么她的眼睛肿肿的?我觉得奇怪,就多看了几眼。”贾母听了,便叫凤姐上前来,眯着眼睛仔细看。凤姐笑着说:“刚刚觉得眼睛痒痒,揉肿了。”鸳鸯笑着说:“不是又受谁的气了吧?”凤姐说:“谁敢给我气受。就算受了气,老太太的好日子,我也不敢哭的。”贾母说:“正是呢。我正要吃晚饭,你在这里打发我吃,剩下的你就和珍儿媳妇吃了。你们两个在这里帮着两个师傅替我拣佛豆儿,你们也积积寿。前几天你姊妹们和宝玉拣了,如今也叫你们拣拣,别说我偏心。”

说着,先上了一桌素菜,两个尼姑吃了。然后又上了荤菜。贾母吃完,抬到外间。尤氏和凤姐正准备吃,贾母又命人去叫喜鸾和四姐儿一起来吃。四个人吃完后,洗了手,点上香,捧过一升豆子来。两个尼姑先念了佛偈(颂词),接着一颗一颗地拣到一个簸箩里。每拣一个,念一声佛。这些豆子明天会煮熟,在十字街分发给路人,以此来为贾母积攒福寿。之后,贾母半躺着,听着两位尼姑又讲了些佛教中的因果报应和行善积德的故事。

鸳鸯早已听见琥珀说凤姐哭的事,又和平儿打听了原因。晚上她们都走了,便回贾母说:“二奶奶是哭的。那边大太太当着人的面不给二奶奶脸。”贾母问为什么原因,鸳鸯便将原故说了。贾母说:“这才是凤丫头懂礼数。难道为了我的生日,由着奴才们把一族中的主子都得罪了也不管吗?这是大太太平时没脾气,不敢发作,所以今儿拿着这个作法子,实际上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凤儿没脸罢了。”正说着,只见宝琴等进来,也就不说了。

贾母问宝琴:“你在哪里唻?”宝琴说:“在园子里林姐姐的房间,和大家一起聊天了。”贾母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叫来一个老婆子,吩咐她说:“你去园子里,告诉所有伺候的女人们,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她们虽然穷,也要和家里的姑娘们一样,好好照顾她们,多上点心。我知道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未必把她们放在眼里。有人小看了她们,我听见可不依。”那老婆子答应着正要走,鸳鸯说:“我去说吧。她们不一定听她的。”说着,鸳鸯直接往园子方向去了。

鸳鸯先去了稻香村,李纨和尤氏都不在。她问了丫鬟们,说都在三姑娘那边呢。鸳鸯转身去到晓翠堂,看到园里的人都在那里谈笑。大家见了她,都笑着说:“这个时候你又跑来这里做什么?”同时招呼她坐下。鸳鸯笑着说:“不许我也来逛逛吗?”然后,她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李纨忙站起来听了,又吩咐把各处的负责人叫来一个,让她们通知大家。

尤氏笑着说:“老太太想的也太周到了。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人,十个捆在一起也赶不上。”李纨说:“凤丫头还算机灵聪明,能紧跟老太太的步伐。咱们可做不到。”鸳鸯说:“罢了。还提凤丫头虎丫头呢,她现在可怜的。这几年虽然没在老太太、太太面前出过错,但私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总而言之,为人处世真难。要是太老实了,不懂得变通,公婆又嫌太老实,家里人也不怕;要是机变点吧,又容易顾此失彼,得罪人。如今咱们家里更好,新上来的这些奴才奶奶们,一个个心满意足,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稍有不得意,不是背地里嚼舌根,就是挑三拣四的。我怕老太太生气,一点也不敢说。不然我说了出来,大家谁也别过太平日子。这不是我当着三姑娘的面说,老太太偏爱宝玉,有人在背地里有怨言也就算了,毕竟确实偏心。可现在老太太偏爱你了,我听着也不好。你说好笑不好笑?”探春笑着说:“糊涂人多,哪能计较那么多。我觉得还不如小户人家,虽然贫寒些,但大家都能开心的生活;我们这样的人家人多,外人以为我们是千金万金的小姐,应该过的多快乐呢。殊不知我们这里说不出来的烦恼更厉害。”宝玉说:“谁能像三妹那样多心?我常劝你,别总听那些俗话,想那些俗事,只管安享富贵尊荣就行了。不像我们没这清福,只能在世俗里打滚。”尤氏说:“谁都想你,真是一心无牵挂,成天就知道和姐妹们玩笑。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再过几年不过还是老样子,一点后事也不考虑。”宝玉笑着说:“我能和姐妹们开心一天是一天,将来的事,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后事不后事的。”

李纨等都笑着说:“这可是又胡说了。就算你是个没出息的,一辈子老死在这里。姐妹们难道都不嫁人了吗?”尤氏笑着说:“怪不得别人都说你白长了这么好的模样,究竟是又傻又呆。”宝玉则笑道:“人生无常,不知道谁死谁活。不管我是今天明天,还是今年明年死了,也算是称心一辈子了。”大家不等他说完,便说:“这是又疯了。别和他说话了。若跟他说话,不是呆话,就是疯话。”喜鸾笑着说:“二哥哥,你别这样说。要是姐姐们都嫁出去了,老太太、太太也觉得孤单,我来和你作伴儿。”李纨和尤氏听了也笑着说:“姑娘也别说呆话,难道你不嫁人吗?这话哄谁呢?”喜鸾被说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整了,大家都各自回房间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