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马车之中,艾然看见宫门口的骚动,出声问道:“宫内情况如何了?”
管家在外面欠身答道:“宫门大开,羽林军已经进去,看样子是要平乱的,想来是旧王胜了。”
艾然破口大骂道:“混账!什么新王旧王,你不要命了?赶紧扶我下车,咱们进宫护驾去。”
一番折腾之后,孙劭再度坐在大殿之上时,已经是寅时七刻了,孙秧已经监禁了起来,秘而不发,孙劭则是如同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金殿之上,等着百官前来朝会。
艾然进宫之后,一路都是通行无阻,但是处处又戒备森严,深知事情真相的他一路目不斜视,径直往当中的金殿走来。踏上台阶之时,还看见了台阶边角上未曾擦拭干净的血迹和新砍出来的刀痕,只是他又如同没有看见一样,径直走到门口,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坐在龙椅上的孙劭,就低下了头等着卯时进殿。
其余的文武百官都接连而至,一个个都是人精一般,肯定都看到了宫中今日不同的氛围,不少人也都已经通过探子知道了一些内情,但是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人,就恍若没有看见那一道道刀痕火渍,没有闻到空气中未曾散尽的血腥气。
左丞张承今日没有上朝,也没有任何人来传伤病,百官在殿外候着的时候,一个个都在低声细语,揣测这左丞大人今日未见,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在里头。
张越穿着一身崭新的朝服,和孙瑛一同从侧面的宫殿转了出来,一路上有说有笑,毫无君臣之别,看的殿前的众人都一阵阵眼热,加上左丞大人今日未到之事,将整个事情渲染的更加扑朔迷离了。
张越自然是来不及回府更换朝服的,他身上穿的,还是内宫中临时准备的二品文官朝服,朝服底下穿的,还是他的甲胄内衬,就显得身上七凸八拱的,极其不平整。但是一路走来,孙瑛已经三次抬手为他按下肩头的凸起,看的周围人一阵阵的咋舌,但谁又敢拿这件事情来指摘他仪容不整呢。
卯时临近,百官都躬低了身子请太子殿下先行入殿,孙瑛则是笑着说道:“右相大人乃当朝一品,乃是百官之首,该是右相先行。”
艾然知晓今日朝堂之上必有震动,担心太子此言有什么诡异,执意不肯,百官便又劝太子进殿。孙瑛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扯住张越,两人一同迈步进了大殿之中。
太子拉着人进殿,霖水国建国以来乃是头一遭的稀罕事。
二品少傅先于一品丞相进殿,恐怕有史以来,都是头一遭的古怪事。
但是百官偷瞧艾然,这位与左丞张承,张越的父亲,做了十几年党争,就连二人谁先上殿都要抢一抢的大员,居然面色如常,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一样。
太子进殿之后,就松开了张越的手,走到了西侧头一位站定,张越则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三尺开外,留下了一个人的身位。艾然迈步进殿,直接走到了太子殿下身侧,稍稍往后了半尺站定,然后才是百官依次而进,依着文西武东的方位站好。张越身前的那几个空位,也给几位一品的太傅之类的人补满了。
寻常的日子,这个时候孙绍才应该转屏风出来,但是今天他早早的坐在了金殿之上,所以百官进来之时都是寂然无声,一个个依着位置站好,低头伏身,等着早朝开始。
今日的早朝格外沉闷,没有了司仪中官那一声尖锐的上朝之声,而是孙劭轻轻地直接开口,这一句话,就将堂下众人你的心全都揪了起来。
“昨夜,朕的宫中出事了。”
堂下文武百官一个个神情紧张,心中已经开始万马奔腾一般,但是各个面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孙劭停了一会,接着说道:“昨夜丑初的时候,朕的宫中不慎走水,是司吏房的带班中官不小心点着了帘子,自己烧死不说,还连带着二百一十七位新入宫的小太监一同殒命。如此行事不慎,百官当引以为戒。”
行事不慎,引以为戒,这两句不轻不重的话,字字落在了堂下众人的心头,敲起了一阵阵的小鼓,将每个人心中的那点事情,或多或少,都往下压了一压。
孙劭接着说道:“之后大火一路连绵,一个不慎,居然烧到了朕的寝宫去了,所幸朕福大命大,危难之间,梦到了一个少年神人,以震剑之声将朕惊醒,这才适时的逃离了火场,没有殒命其中。”
他说到火烧到他寝宫的时候,堂下的百官轰然一下全部跪下了,孙劭说完了话,笑着看了堂下许久,这才开口道:“诸位爱卿跪下作甚,走水之事,是朕命中该有的劫难,诸位爱卿不必过于自责。朕这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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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句不深不浅的点拨之后,孙劭这才让百官这才重新起身,开始正式的早朝议事,宫中的事情,多一个字都没有再提了,一场宫闱之变,就给他用“走水”二字,轻轻的掩盖了过去。
朝会一切如常进行,孙劭面色如常,下面的百官也装作不知道,一切都好似与平常一般。等到议事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司仪中官这才第一次开口,尖着嗓子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这个时候,文官班子里撞出来一个人,是御史台三品御史大夫洪晃,他出班之后跪伏在地,朗声奏道:“禀圣上,臣有一事要奏。”
孙劭熬了一夜,懒得说话,就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洪晃这才开口道:“臣要弹劾当朝一品大员,左丞张承大人,夜间饮酒误事,导致今日未能朝会,有失殿前之仪,更有藐视国法,罔顾圣上之意,请圣上降罪处置!”
他这一番话出来,殿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开始充满怜悯的看着他,太子与张越如何亲近你看不出来?张越身上崭新的袍服穿着的如此别扭却无人问责你看不出来?这么好的攀咬机会,右相艾然都没有禀报就说明不能乱说,这你也看不出来?
那你就真是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