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册捏着自己的下巴做思忖状,再度看了二人一眼之后开口道:“你说你们两个人,脾气性格如此相像,又这么谈得来,怎么张口闭口都是‘李先生’‘陈先生’的,这么客气做什么?”
二人相视一笑,李元锦率先开口道:“这不是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嘛,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但是和与贤站在一起,多少都能沾染附庸上几分。”
陈与贤也开口笑道:“元锦你这一波,是不是就算是两相得宜,还让我蒙你一个夸赞的好?”
三人一起开怀大笑,引得周围的人频频侧目观看,陈与贤收敛了笑声,继续带着李元锦往前走去。
未有多时,三人便行至了一处高耸陡峭的山崖之下,陈与贤伸手指着山崖说道:“那就是我说的静心办法,元锦你试试看,对你有没有用。”
李元锦抬头望去,这山崖之上平滑无比,显然是被人专门开辟打磨出来的,崖壁之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笔墨字迹,一如之前齐先生带着李元锦在六艺馆内见到的那面大墙一般。
但不同的是,这一面墙上的笔墨字迹,比起之前的那面墙来说,就要更加珍惜的多,李元锦稍稍抬眼,就从上面找到了诸如颜、柳、欧、赵、楷、苏等多种笔墨,而且能写在此处的,必然无一不是真迹!
除此之外,还有以各种笔墨写下的儒门圣人教化之言,字字珠玑,道尽了世间至理。整面崖壁上的字,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吹日晒岁月剥啄,却依然历久弥新,入目清晰。
李元锦深吸一口气,明白了陈与贤所谓的静心之法是什么了,竟然是要在这崖壁之前,穿越千万年的时光,以这些笔墨书法,和历代的先贤高人们对坐而谈,砥砺学问!
难怪他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在这一面墙之下,世间读书人能不能守得住本心不去自惭形秽就已经很难说了,还要以平常心态去和这些先贤们对坐,该是何等的芒刺在背,拘束难忍。
好在李元锦而今已经是度过了天劫的人,心神之坚定早就已经超乎常人,更何况他只在十几年前还能勉强算半个读书人,少了这一层的心思,反倒是没那么战战兢兢的了。
世人常说“见字如晤”,李元锦今日在这里,才真正的对这句话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他的目光随着那些字迹的笔画轻轻游移,眼前仿佛就看到了那些先贤们在此挥毫泼墨之时的纵情豪迈。
李元锦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以指尖轻触面前最近的一处笔墨,只感觉指尖一阵冰凉湿滑,好墨迹还未完全干透一般,也不知是穿越了几千年的时间,与他在此相会一处。
李元锦站在了这面崖壁之前久久未动,面带微笑双眼望空,好似能穿破崖壁看到前尘后世一般,陈册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陈与贤道:“大哥,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陈与贤微笑轻声道:“可惜,可贺。”
陈册蹙着眉头,不解的问道:“大哥你说什么呢?什么事情可喜可贺的,是李大哥他的伤势好了吗?”
陈与贤轻声道:“他与我儒门如此契合,本该是阅遍书中黄金屋千钟粟的读书人,却入了道门修剑,可惜。他今日入神于此,元神必然能够清净安抚,伤势能大大缓解,可贺。”
陈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大哥陈与贤素来与众不同,不管是言语还是做事都是如此,她也早就习惯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大哥做事从来就没有错过,他说李元锦的伤势缓解,那必然会大大缓解,甚至就此痊愈也说不定。
良久之后,李元锦这才轻轻的呼了一口气,退身对着石壁轻轻的作揖,之后才转身回来,对着陈与贤谢道:“多谢了,与贤你的办法果然有效,经过多位先贤述说道理,元神已经静下了。”
陈与贤笑道:“谢我做什么,是你自己有这个造化和心境,若非你还有急事在身,我真想留你下来,和你好好的聊一聊读书之事。”
李元锦回道:“好主意,等我改日有了闲暇,一定再度拜访儒门,在此好好的读一读书。”
陈与贤笑着点头,李元锦再度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继续叨扰了,劣徒而今下落不明,我还是赶紧先去鹿邑看一看,才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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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与贤点了点头,陈册却有几分的不情愿,李元锦只能再度劝道:“陈册,你的金丹境只剩下半步,抓紧时间结成金丹,我立时就放下一切事务,陪你一起去昆仑山。”
陈册这才面色稍缓,三人转身朝大门口走去,李元锦迟疑了半晌,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时,这才开口问道:“与贤兄,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陈与贤笑道:“你想问的是,适才那面习文崖上有一处深深凹陷,里面有一个字若隐若现,是怎么回事,对吗?”
李元锦点了点头,适才那片山崖之上,处处都是珍惜至极的文字笔墨,却不知为何有一处地方明显是被人打磨过的,奈何那个字笔力遒劲,直入石壁之中,不管怎么打磨都还能依稀看见一些神韵。
陈与贤轻轻叹气道:“那一个字,乃是我儒门一位离经叛道的贤才所写的,这位贤才的文字笔墨功夫精纯至极,所以字迹才能入石数分,怎么打磨都消除不干净。”
“那位贤才本该是注定能进圣贤林的人,但是却提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说法,你也知道,我儒家于世间行教化之事,首先重的便是仁。仁之何为,众说纷纭,但是本质无一不是谦逊求己。”
“而这位,却每每对外宣称要先求一个‘我’,只有求得了真‘我’,才能有准则和方向去教化别人。其实若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充其量只算是私德有亏,无甚大过。”
“但是这一位却偏偏不肯消停,在习文崖上提一‘我’字之后,还放浪形骸口出惊世之言,以圣人自比,还说圣人当年也是先求到了‘我’,而后才以‘我’的准则为世间之准则,开始教化万民。”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一位被人赶出了儒门,流落在外之际,又被一些尊崇圣人法度的狂热之人偷袭围杀。因为他的言语太过诋毁侮辱圣人,他的尸身也被那些疯狂之人分而食之,烹煮入腹。”
一旁的陈册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惊愕的睁大了双眼,听到那人被人分食之时,还有些微微恶心的捂住了嘴,跑到旁边干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