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他,都怪他!
越想越气,阵阵心酸涌上心头,窦章辞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好委屈的……
崔诩回头,立在阶上静静看她。
那狡诈的小东西,一双圆溜溜的眼从手臂间偷偷露出来,偷瞄了他无数眼。
他叹口气,无奈地折回去。
捧着她斑驳的小脸强行抬起来,注视着她全是弯弯肠子的大眼睛。
“你可以的对不对,上辈子生病发烧,烧得神志不清,还能爬起来上职,现在并没有比那会儿更苦对不对?”
他声音压得很低,不远处的福荣公主扎着马步眼巴巴望向这边,却什么也没听见。
窦章辞怀疑他给自己灌迷魂汤。
不听不听!
她瘪瘪嘴,“上辈子发烧时,我十五岁了呀……”
十五岁那年,她已经进宫四年,干活四年,懂得世间冷暖四年。
即使有师父疼她,也知道宫中所有人各司其职,师父不能替她上职,也无法帮她违抗宫规。
她只能靠自己,她必须努力活下去,熬到拨云见日的那天。
可现在,三岁半的阿辞好娇气的说。
崔诩轻轻摇头,“可你的意识已经二十一岁,还记不记得,十一岁那年,菜场口卷刃的铡刀,窦家男丁的血淌下去,浸湿了多少人的鞋袜。”
“还记不记得,流放三千里后,窦家女眷最终剩下几人?”
“记不记得,外祖父和舅舅死不瞑目的模样?”
她想藏起来,想淡忘的回忆就这般由他狠狠揭开。
像钝器用力地凿,凿了无数下才击穿胸膛的痛,漫天席地地将她裹覆。
眼前除了鲜红,再没别的颜色。
“不……”
疼到抬不起来的小脸,被他的手掌死死托住,他顺势捂住她的嘴。
不许她低头,不许她逃避。
这一刻,九岁的他给她的,毫无预兆却无比浓烈的心疼和宠溺都被藏起,与上一世毫无差别的凛冽气势冲破禁锢。
他满身见血封喉的凌厉。
她望着他,不知不觉地泪如雨下。
有些事情,发生过,并不会因为上天眷顾给予一次重来的机会,便可以抹除痕迹,它永远刻印在蓄意遗忘的心房。
一旦血淋淋的伤疤被揭开,坚强的人会生出勇气。
“我记得。”
捂在掌心下的声音,哽咽却坚定。
崔诩将她的小脑袋抱进怀中,似寒夜中跃动的火光般温暖的嗓音,低低问:“我的阿辞从不软弱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