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婕瑜如释重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陆九莹随之起身,牵过萧明月的手快步离开亭中。行远的路上,萧明月借着树木错落的隙缝探了一眼,看见四五名男子合拥一名红衣女子。
“别看。”陆九莹忙拍了下她。
萧明月低声问:“对岸的人你们认识?”
陆九莹抿了抿唇,眼神示意不要问。
萧明月便禁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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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插曲过后,一行几人失了游玩兴致,看花是花看草是草,见着蝴蝶蜜蜂也觉得格外碍眼。时辰将近,她们沿着神君殿外的长廊前往今日宴前要举行傩舞的场地。
这里建有几座红瓦殿宇,还有一座比鸿博苑楼阙稍矮的高台,高台下方是一片长势喜人的青苗。楼阙高台与青苗田地虽然离得近,但中间有道八字型纵流,河水源自长安八水之系,亦与苑中水流相通。
祭祀的位置就在八字型纵流间显露出的一块梯形空地上,林夫人本来是要在祭天圜丘举行大礼,蔺仪卜出此地风水极佳,能解今年闰二月不祥之兆,故移到此处。观看傩舞之后,百人飨宴安置在红瓦殿宇之中,众人若不想绕道青田和高台,只需乘坐船只片刻即达。
萧明月四人现在便要坐船去八字中间的梯形处,待祭祀结束再坐船回来参宴。几人来至河畔,见着众多精巧木船,她们挑了一只能承四人的小船,正要抬步便被人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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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梳着环髻,身着浅衣的女婢径直挤过年婕瑜,扶着面覆薄纱的红衣娘子入了船厢。年婕瑜的女婢很是不满,出声争辩:“这是我们先找的船,你们怎么能抢呢?”
女婢伺候红衣娘子坐在里头,外面还有一个婢子没上船,她立身说道:“放肆,殿下面前休得无礼。”
年婕瑜听着这声殿下,连忙拉住自家女婢,遂而朝船厢行了女礼。陆九莹亦是如此,她与萧明月退至后方,颔首见礼。
船厢中的红衣娘子抬眸看了看,见着年婕瑜貌美便多问了句:“你是哪家娘子?”
女子一出声,萧明月凭借敏锐的耳力听出此人便是适才曲水流觞的那位女子,她竟然是公主。
年婕瑜柔声回道:“太傅之女,年婕瑜。”
“哦,原是太傅家的娘子。”玉照公主听着年婕瑜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悦耳,心情大好,她坐在厢内抚弄着鬓角,娇媚的凤眼抬了抬,“幸会。”
年婕瑜亦道了声幸会。
此时玉照的目光落在年婕瑜身后,陆九莹虽是颔首垂眸,可皮肤比常人白皙,着实显眼。玉照眉间微蹙,问道:“后面那位娘子,又是谁家的?”
陆九莹被公主提问只能错身站出,她甫一露面,玉照见着那抹绝色容颜便沉了沉目光。
“我是陆九莹。”
玉照听其嗓音动人,不耐复问:“哪家的?”可话出口后猛地反应过来此人为陆姓,她霍然起身,出了船厢盯着陆九莹,“你说你叫什么?”
陆九莹又说了遍自己的名字。
玉照双手交叠于腹,一袭红裙坠坠,她发出轻笑:“陆九莹,你可是林义王府的陆九莹?”
陆九莹始终垂眸,未敢直视。
“一个罪臣之后,也敢来参与七皇子选妃,我是该夸你胆大气盛,还是赞你厚颜无耻呢。”玉照此时摘了覆面薄纱,漏出一抹脂粉妆就的浓颜,“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九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魏后有两位公主,她只知大公主叫华韶,二公主叫玉照,但从未见过公主们的模样。此时她即便知晓面前公主是哪一位,也当不知,因为一旦说出名讳,适才曲水流觞之事便很难隐瞒。
年婕瑜为陆九莹捏了一把汗,见她摇头这才松心。
“我是陆玉照,可抬头看我。”
公主发话,陆九莹只能应承,她抬起头来与玉照目光交视。
陆九莹如清水芙蓉,粉妆玉琢,玉照一比相形失色,即便浓妆艳抹也修饰不了平庸的相貌,好在她有一双娇媚的双眸,只可惜那不是用于与娘子比美的。
“那年我母后赦免你的罪,倒助了你今日攀龙附凤的美梦,陆九莹,你该感恩我母后,若没有她,你早就一道与那些逆贼死无葬身之地。”
陆九莹面对旁人讥讽早已习惯,只是此人是玉照而有所不同,她不能驳话更不能无视,只得又行一礼:“皇后大恩,九莹铭记在心,再生之德无以为报,今日得见玉照公主是九莹的福分,九莹在此拜谢。”
玉照闻言轻蔑笑之,眉梢微抬:“一声谢谢便能换得一命,九翁主当这皇家与我母后是外头市井小民,说一句好道一声谢便能了事吗?”
陆九莹凝眸看向玉照,沉声问着:“九莹愚钝,不知公主何意。”
玉照捏着几缕青丝,抿了抿红唇:“怎么说你也得磕三个头吧,我父皇母后,还有广灵王叔父,当年为了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你向我磕头,我替你传意,如此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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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照要陆九莹给她磕头,分明有心刁难,一旁的萧明月如何能让,可年婕瑜身形一动,佯装退让实则挡下萧明月。年婕瑜负手在后,硬是拽着萧明月的衣裳不让动。
陆九莹神色未显,回了句:“公主说好,便好。”她提起曲裙,屈膝跪在玉照的面前,抬臂齐眉,“九莹谢过圣上、皇后、广灵王恩德。”说罢磕了三个头。
玉照居高临下地瞧着陆九莹,觉得此女柔弱可欺,不堪大用,故而空有一副美妙容颜又有什么用,这般低贱哪能比得上自己公主的身份。
玉照端得一副贤淑之相,抬了抬手:“起身吧。”
“谢公主。”
玉照心中欢愉,折辱陆九莹磕了三个头后还不觉畅快,又道:“今日贵女观礼要渡此河,我瞧这木船数量不够,九翁主如此通情达理,不如游水渡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