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只为舒坦自由也不全是,在她看来,无论沈珺还是沈澈,他们或心有所属,或心思不纯,于她,都不是良配。
沈珺表情严肃,凝声道:‘世间女子做姑娘时自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嫁人后,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持家理事,想要同做姑娘时的自由舒坦本就是奢望。就算你父母亲宠爱你,愿意庇护你一生,可他们总会走到你前面,你怎么就能断定,父母亲百年后,你的兄长弟弟、侄儿侄女,还能像你父母亲那样待你,让你安乐无忧?’
‘我自然没有想过一辈子待在徐家。’徐婉不禁脱口道,‘你也说了,我若出家,再想还俗,只是微乎其微,可见并无完全不能还俗的可能。如果以后能遇上一个既不嫌弃我命薄如纸,又愿意将我放在心上庇护的人,我也不排斥嫁入,只是王府门第尊贵,徐家势位卑微,齐大非偶。’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
汉王府东侧有一处园子,假山水池,鲜花廊桥,还种了七八棵杏树,每年四月,杏花绽放满园清香,微风拂动花瓣如雨,置身园中,如雪中漫步,或轻蝶飞舞,使人心生畅意。
只是王府里的人基本不来这里,除了这里地处偏僻,乃王府角落以外,还因一墙之隔外的小巷肮脏污秽,因为王府里所有院子的夜香和泔水每日早晚会从这条小巷运输出去。
沈珺记得他还是小时候无意间闯到过这院子里一次,那时也是芳菲四月,杏花微开,沈珺还诧异王府居然有这么景色宜人的园子无人欣赏。后来奶娘找到他,告诉他院子外的小巷情况,不让他再来此不洁之地。
没想到今日他又走到这里,只是现在正值深秋,杏树光秃秃无任何美感,只余亭子栏杆处那几盆秋菊开的艳丽,红的、白的、黄的、紫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给这萧条的园子增添了几分生机。
沈珺正想走过去看看,却忽见一女子进了亭子,她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提着木桶,走到秋菊旁,放下木桶和篮子。从篮子里拿出剪刀开始替秋菊修剪残花黄叶,她动作轻柔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修剪完又从木桶里拿了长瓢舀水,给秋菊细细浇水。
突然,有嘈杂的说话声音传来,还有车轮子咕哝转动的声音,是府外小巷里人群走动,可能是下人运输一些杂物出去。
女子闻声顿止,手中动作戛然而止,如牵线木偶般缓缓抬头,目光穿越院墙,直直望向院外。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不耐,更无半分嫌弃,就这样,她一直凝视着,直到说话声与车轮滚动声渐行渐远,院内再度恢复宁静,女子的目光却仍停留在那堵墙外,仿佛在那虚无之中,有什么东西令她心生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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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沈珺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得呆住。为何会对一条运泔水的巷子、或是终生为奴为仆的下人心生向往?不!她怎会向往这些?她所向往的,是王府外那无拘无束的自由天地。
沈珺缓缓睁开眼,他又做梦了,依然没有看清女子的容颜,可是他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她是谁。
齐大非偶,他没想到这个词会落到他身上,王府之尊,皇族之耀,或许于别的女子是一生的追求,于她,却不过是束缚,是枷锁,是她急于摆脱的孽缘。
他有些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却又只能选择沉默,顺其自然吧!
要不要嫁入王府也不是她能决定,嫁给王府哪位公子,也不是他说了算。
徐家在佛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启程回府,回府当天徐婉就请了徐叔来问,像黄有德这种情况,可以安排去哪个铺子做工。头一日将黄有德匆匆叫来,结果笺文被更换的事根本与人家无关,后面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他回去,黄有德任劳任怨,什么也没问就回去了,徐婉不好意思,自然想快点将人家的活计落实。
徐叔默了默道:‘老爷最近盘了几个盐场,年后可能要开采盐田,黄有德没有介绍信,那些做得好的老店铺可能不愿接受,做的不好的店铺多养一个人也有压力,不如就去盐场那边,只是盐场生意做起来进出流水大,利益丰厚,这黄有德也不知品性如何,信不信得过?’意思是这种挣钱的生意,账房得是自己人做,这黄有德是大小姐推荐,是不是自己人,也得大小姐自己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