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双瑶多少能猜到李魁芝想独立出去的原因,无非是在买地的束缚太多而上升空间有限,还是想要自己做主,哪怕是做个城主也好,大权在握,以自我的意志凌驾于其余意志至上,就不说别的□□享受,这种精神享受也是极为愉悦的,谢双瑶实际上也就是贪图着这笔快感才开始自己的制霸之旅的。
这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这种野心不能说对错,反而有时候,想把盘子做大的人独立出去上位了,他还会把事情做得更好更认真,对百姓来说是好事儿。从李魁芝选择的根据地来看,他不像是要乱搞,毕竟虾夷地和东江岛距离也不算很远,从李魁芝的真实计划来看,在开拓虾夷地那些年,包括之后去黄金地落脚,都是要和买地贸易的。
如此一来,消息自不可能完全隔断,李魁芝如果真要搞什么反人类,跌破买地下限的东西,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届时东江岛发几艘船去,收拾了他们也是轻而易举,所以谢双瑶可以判断,李魁芝还是想要认真做事、认真统治的,那她不免就有点看热闹的心态了,很想欣赏一下李魁芝真正开始铺摊子,想要开拓一地时那种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窘态:
有些事只有自己去做了,才会知道有多难,宽敞的道路,受过基本教育的人民,还有完备的行政体制,这些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别的不说,光是法制这块现在就搞得谢双瑶头大,如果有个‘同行’在虾夷地不断碰壁,至少能让她获得极大的安慰——看,像小丑的可不止是谢双瑶,还有个李魁芝在那不断的折腾呢!
如果没有买活军的扶植,李魁芝有能力横跨大洋去到黄金地吗?谢双瑶不是特别看好,不过,她倒也认可李魁芝的判断——至少如果科技水平没有一个大突破的话,现在去黄金地的华夏船队,不管是什么职位过去的,到达黄金地之后,都会立刻在事实上获得诸侯、藩王一样的权力,远隔重洋,手里的资源就只有已掌握的这些,面对着黄金地已经扎根的洋番,还没有完全死光的土著,买地的政权对于他们只能是一个精神上的遥领作用,经济上的合作作用,其余一切事务完全都可由,也只能由首领一人来进行最终决策。
就算带去一个班子,权力最终还是落在本地实际负责人那里,谢双瑶是无法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哪怕就是现在,南洋委员会的权力也是大得怕人,军政法制一把抓,完全谈不上分权——还在垦荒阶段呢,体制搞复杂了根本无用,反而只能起到反效果。
从这个角度来看,买地这里大发展的时候,送几条鲶鱼去黄金地搅局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主意,主要是不能让土著死得太快了,如果派人把牛痘带去,再传播个知识教什么的,洋番在黄金地夯实统治基础的这几十年,肯定会面临比另一个位面更复杂的局面,效率也不会那么高。尤其是牛痘,这是重中之重——欧罗巴的洋番一登上黄金地,就是行走的病原体,就靠传播天花都不知道干死多少土著了,否则,在另一个位面,土著还会和大熊猫一样被圈起来吗?怎么不得和新西兰的毛利人一样,至少占了17左右的比例,而不是可怜兮兮的1。
自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谢双瑶要考虑的则是贩船案带来的另一个尖锐的,具有普遍意义的法制问题,这也触及了买地法律的一个空白:
现在李魁芝、庄将军、刘阿弟、屈大胡子等人的说辞是完全不同的,李魁芝声称自己是买船,同时庄将军说他可以招募一些想要去外域开拓的年轻人——这样的话李魁芝的一切行动就都是合法合理的,因为买活军压根没有规定他们不许购买敏地来路不明的船只。
至于到了南澳岛之后,他发现年轻人实际上是被骗来的敏地官民,也就立刻改变了主意,把人和船引来了鸡笼岛,这么说谢双瑶还得给他一点表彰呢!
而庄将军的口供和诉求就都很复杂了,他辩称自己是来招降李魁芝的——这在他敏将的身份来说,也是完全合法合理的一件事,同时他去的是南澳岛,按和议的规定这也是敏朝的岛屿,无可指摘。但李魁芝骗了他,想要杀了他再吞没船只,把兵将掳掠为奴,去袋鼠地另立门户——
这个人还不知道李魁芝真的要去的是黄金地(谢双瑶也是从李魁芝心腹的情报中看到李魁芝真正的计划),而且他的脑子一定也不是特别好使,因为这一来好像在给李魁芝洗白:如果真的是来招降李魁芝的,那双方正在交战,被李魁芝杀人夺船不就是正当军事活动了吗?李魁芝完全可以辩解说事发突然,他派来通知上官的使者也迷路了,自己只能仓促起航,应对此事,那他就完全是一个好海军了。
至于刘阿弟、屈大胡子的口供,则是最真实的,他们仔细地说明了来龙去脉,应该没有什么保留:从庄将军炒作长须仙老案,借此想要吞没民船,而他们以为庄将军是要装假和买活军打一打,则将计就计,准备到时候临阵投向买活军,结果到南澳岛发现不对之后,冒险以屈大胡子名义诈胡,唬住了李魁芝。屈大胡子作为刚从羊城返回的船匠,也证实了长须仙老案的来龙去脉——这批人求活而已,应当是没有什么猫腻的,而且可以看作是买地的一个重要收获,造船业又来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