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如刀割。
许是体内的余毒在作祟。
赵非荀转过身去,离开这间屋子:“将锦氏安葬。”
他下了命令,却将那玉佩的碎片一同带走了。
区区一个小丫鬟罢了
一个……
试婚丫鬟罢了。
*
一年期满,骠骑将军与蓝月圣女和离。
蓝月私下向北疆进攻战马,同年六月,北疆再次对边境发兵,骠骑将军、南定王受命前往击退北疆。
苦战三月,大胜北疆。
在边境休整两个月后,大夏以蓝月撕毁当初和亲条约为由出征,大夏军势如破竹,前后只用了一个月就拿下了蓝月。
举国欢腾。
陛下龙颜大悦,亲封赵非荀为大将军。
而在这一战中,大将军身受重伤,暂无法归京效命,自请解甲归田修养,陛下允之。
南定王率兵归京的前一晚。
两人对饮三杯。
南定王看着一身黑衣的晚辈,语气中难掩惋惜,“以你的手腕能力,岂会止步于一个大将军之位?你当真不再归京?”
赵非荀执起酒壶,为他们二人倒一盏酒。
语气淡漠,眉眼清冷,并无太多情绪,“功名非我所求,我当年投军不过是为护卫边境平安罢了,如今成真,何必再回京当人利刃?”
南定王深深看了眼他。
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不,或许他比自己更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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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他贪恋京城、对那人还有最后的不舍,岂会被一个南定王的身份框住?
南定王忽然笑了一声,声音中多了一分豁达的钦羡:“这一杯我敬你——”
酒盏相碰。
酒香四溢。
两人各自一饮而尽。
“对了,本王一直好奇,将军佩戴在身上的玉佩,是否还有另外一半?”
赵非荀低头看了眼,答道:“是。”
男子佩戴一半的玉佩,多为与女子相关。
南定王从未听过赵非荀有什么艳闻,闻言眼神立刻多了几分打趣,“不知另一半哪位身上?”
赵非荀:“家中姬妾。”
南定王疑惑了下,“这…本王倒是疏忽了,将军何时纳了姬妾?”
“两年前已去。”
男人端起酒盏,一口口慢慢饮下。
南定王一生风流,他想要开口说一句节哀,不过一名姬妾罢了,但这一句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或许是赵非荀的神色太过凄凉。
又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过凄冷。
也可能是明日分别在即。
他心底腾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意,哪怕饮酒也抵消不了。
……
多年后。
很多年后。
当年驰骋沙场的男人暮年。
围绕在床边的是还活着的弟兄、侍从、奴仆……
迷离之际,他回想起自己这一辈子。
平定云秦之乱、收服蓝月、镇守北疆三十载,战功赫赫,半辈子都在与沙场为伴——
他赵非荀这一生不负家国天下!
只负一人…
他以为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
假以时日,总能忘却。
可一年年过去,她在记忆中却不曾褪色,反而愈发鲜明,她笑着唤自己为‘大公子’,难得娇嗔地叫他‘赵非荀’,她的笑,她的胆怯,她的眼泪…她拥抱自己的力度,她翩然行礼时的身姿,她坐于廊下,提着裙摆朝自己飞奔而来的模样……
一次次,在每一场梦中被反复强调。
区区一个丫鬟。
一个试婚丫鬟,一个通房丫鬟。
却让他记了三十余年——
锦氏——
他缓缓合上眼。
不曾见她来迎自己。
她当真好狠的心啊。
当年走的那般拒绝。
如今都不肯来迎接自己。
他不信神佛,弥留之际,才想起当年在五通观中,那猝然断裂的香,当时不曾察觉,后来才知在手背上留下了三十多年的印迹。
这一刻,他向神灵祈求。
锦氏…
若时光重塑,能回到清竹苑时…
我必珍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