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滔滔自从做了太后之后,因着遗诏自己不方便出面,朝堂之上的事处处受到掣肘。高家、韩家的各种势力一再被打压,真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有不甘,但是朝中也没有什么亲信的人可以依靠。
再后来,看到赵顼也十分顺着自己的心意,与向氏十分恩爱和睦,也愿意多听自己说些话,她又很多时候都觉得以后就享受一下儿孙绕膝也挺好。毕竟她争了这么多年,也累了。争来争去,怎么也都不过是子孙的,既然如此,就顺着他们的心意也好。
而此刻她内心的什么东西似乎被点燃了——是啊,赵顼才上位一年而已,就已经大肆打压原有的官员,特别是赵曙和自己的各种势力,打压几乎过半。难道说自己和十三郎的一切都那么不值得吗?那么不堪重用吗?那可都是自己与十三郎十余载苦心经营的一切啊!就这样被人践踏了吗?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怎么敢啊?对于朝堂他又懂得多少呢?
高滔滔心里长期被她或有意或无意忽视的怨恨,和被她自己强压了无数次的野心,被煽动了起来。脸上也渐渐多了一些淡淡的怒意。
高老夫人继续说着:“虽说官家在朝堂上有许多雷厉风行的手段,可是有些事情看起来却过于冒进,不论是用人还是处事。杀伐决断固然是好的,但是调整后新人能力不足,导致才不配位、鸠占鹊巢的大有人在,整个朝堂人心惶惶……”
“母亲!”高滔滔不悦的打断她,毕竟说天子的不是,是大不敬。
“老身失言了。”高老夫人嘴上说着,神色却没有半点敬畏的神色。“这些事想来就算老身不说,太后娘娘也清楚。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谁还没做过几件冲动的事不是?”
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喘了口气继续说着:“前段时间因着焕儿的事,我总是闭门不出,心里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所谓儿女、所谓亲情、所谓对错,各自人心而已。就像焕儿,我当初是如何的阻拦的?她又是如何行事的?最后落的如何的下场?短短几个月而已,我不信她可以闹到后宫天翻地覆,可是却也无力反驳。”她顿了顿,眼神看着正望向自己的高滔滔,加重了语气:“儿女的有些错,我们明明看到了,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
说完,高老夫人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说着:“今日我也待了许久了,叨扰了娘娘,还望娘娘见谅。老身这就告辞了,太后娘娘保重。”说完她微微行礼。
高滔滔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母亲,心中五味杂陈。
一旁的高玉珏却着急了起来,小声的说着:“母亲,我的事……”他又紧张的看看正在沉思的高滔滔,想张嘴,却又有点惧怕高老夫人和妹妹的斥责,只能进一步上前扯着高老夫人的袖子焦急的小声:“母亲,焕儿她……”
高老夫人回过头用眼神制止了他,他满心不悦却也只能连忙跟着向高滔滔行礼,眼神却也瞧向高滔滔,想向她求助。可是高滔滔始终看着高老夫人,没有理会他。
过了一会高滔滔回过神,对着云馨说着:“云馨,你替本宫送送我母亲。另外,把焕儿的一些旧物还给高将军吧。她的事,我会放在心上。”最后一句显然是对高玉珏说的。高玉珏连忙一揖到底。
待二人消失在远处炎热的阳光里时,高滔滔心里却默默念着那句话:“儿女的有些错,我们明明看到了,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