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孟府连绵营帐里,魏武泽有数日难得安眠,向来不甚笃信天象,而连有几日外出夜观星斗,都未觉察出异状,但仅凭眼前这点微末慰藉,全然缓和不得心焦,而之所以心焦,是因不单单正帐王庭现如今背山而行,只观表象仍是兵马充沛钱粮能继的胥孟府与各部族,同样是在连片刀尖上来回踱步。
天西城攻城最后一旬时日,魏武泽曾引来百十亲卫前去压阵,起因就是在于这位胥孟府军新帅,起初如何都不信天西城这座颓倦老城,仅仅依仗城中不过万守卒与流州那点微末家底,能接下攻城械齐全且心气始终未生出低落的胥孟府兵卒攻势,早先更提前布置暗棋前往天西城中,得知城中强弓硬弩数目奇少,全然不能与胥孟府军中相比,更乏粮草辎重,即使城墙坚固,依然苦撑不得。
事事躬亲必然不差,但魏武泽深思熟虑之下,依然有所忌惮。
自黄覆巢重伤离去过后,接替统兵大帅的那位胥孟府中人,志大才疏,自前来军中过后只图安稳现状,数次姑州边沿小战虽未尝败绩,但亦是损兵折将,全然未有黄覆巢那般统兵本事,与恩威并施的能耐,倒是私下与几位部族差遣来的使者洽谈,私下吞去不少好处,从而使力不均,凡未曾前来走动的部族遇上那几部族的兵马,争抢大元西境平原时,此人皆要从中使绊,替那几地部族争夺好处,近乎已是将内外亲疏放到台面上去,惹得军中争执不断,军心动摇。
即使胥孟府察觉出军中有这般变化,急忙换帅,那位前任大帅卸任退往大元东境时,依旧被部族中人割去头颅,挂到一处大城城头数日不敢有人妄动,不晓得往后又接连出过多少高明招数,才将已见颓势的军心强行笼住,可到魏武泽接过统兵大帅时,依然觉察出人心浮动,军心溃散的端倪。
这等断人根基生路的举动,甚至比屡战屡败,还要损伤军心。
因此魏武泽继任仅几日,就同各部族将言语挑明,意为各部地域如何统分,其实要待到战事尘埃落定,大元全境落在掌中时才可作数,即使如今占去,过后未必就能牢牢握在手上,不过担忧各部难以心安,争抢地盘一事难以杜绝,他这位暂代黄覆巢的统兵大帅说到底只不过是胥孟府中人,不见得有多精于战事,更不见得左右来日各部地域分划,但既然正帐王庭始终存留有一口气,围于姑州的兵马,就不可清减一分。往日各部私心举动姑且算是往事,凭百姓填补兵马数目的行径也不再问责,可从自己接过统兵大任起,兵马数目不可有变,再有私挪兵马争夺地域的举动,依军中法度处置。
如此一来,既令各部安心,又立下规矩来,即使仍有这般举动,但定然有所收敛,魏武泽方才觉得这大任可接,但依然不能掉以轻心。部族之中莽蛮众多,历来都是同恶虎群狼赌勇斗狠,人心贪念虽未必赶得上别处朝堂道貌岸然之辈那般深重,可铤而走险事向来不算稀少。
许是人算不如天机,正因种种迹象令人看来天西城算不得难攻雄关,又因魏武泽需坐镇军中,一来能震慑诸部不起私心念头,二来可保姑州北境始终稳稳占据胜算,在魏武泽引亲兵窥见天西城城头时,才晓得这座重峦叠嶂遮掩之下的大城,即使山穷水尽,而人人不惧,几日过后便调兵退后,搁置攻城一事。
对于胥孟府连同诸部兵马而言,兴许攻下这座天西城,能长驱直入刺入流州腹地,使得本就风雨飘摇的王庭距离兵败消散,更进一步,然而此战损兵折将还在事小,本就军心不稳,倘若再有大批伤亡,各部族管辖一事雪上加霜,兴许内乱更重。虽天下少有义战,但簇拥正帐王庭不惜死不惜受苦的三州百姓兵卒,军心的确比起各有所图故而聚在胥孟府帐下的部族稳固许多,天西城冲入城中的兵马幸存之人,撤出城后皆言城中惨状,反倒引得军中议论四起。
皆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