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箫剑吟 第十四章 漠北七宿

“寺院由阎…抱和尚…主持…哎!你们这些和尚要进就进,哪来那么多废话!”一个小和尚人小脾气倒不小,说完转身而走。

“那还烦请小师父帮忙引荐。”行均方丈说完,就跟在那两厮身后。

只见寺院到处都是残碑断碣,大殿有焚烧痕迹,佛尊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穿过金龙池,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巨石卧于内寺门前,只见巨石长十五尺余,宽七尺余,厚两围四十五尺余,石面青色,有云纹,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文殊清凉石’,相传文殊菩萨曾于清凉石上讲经说法,因此,该巨石也称为‘曼殊床’;如今菩萨远去,巨石犹存,天下倾斜。

这两厮把行均师徒二人引入方丈室,夜幕降临,昏暗灯光下,只见室里围炉坐着五六个身材粗壮的和尚,僧衣破败难以蔽体,上座者,肥大的方脸上布满络腮胡子,双眼圆瞪,让人视而生畏。

此人见行均师徒进屋,忙站起身,嘿嘿嘿闷笑起来,然后声如洪钟道:二位禅师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符存见此人正年富力强,身材魁梧,貌相粗野,如不说话,定让人惊悚以为阎王在此呢,有意思的是,他居然也尊称自己为禅师,显然也把自己当个人物嘛,想着不免对此人生些好感……

行均方丈着实被眼前所见怔住了,寺院狼藉一片,这几个僧众毫无饥色,满面横肉,显然非修行得道之人,再看这所谓主持,方脸横肉、蒜头鼻、杏眼圆睁,一派江湖习气。

“老衲行均携徒儿远游,途经贵寺,前来叨扰,还请阎抱和尚给予安顿一宿,老衲不胜感激,阿弥陀佛。”行均方丈还是毕恭毕敬地作辑道。

阎抱和尚大笑道:好说,好说!我们都是和尚,一家人,嘿嘿,过来坐,过来坐。

“……去你娘的。”阎抱一脚把懒坐着不动的两个和尚踢开,口里粗话相向:两个臭蛋,只知贪吃,还不快去给两位禅师准备晚斋,愣住傻呀!

那两厮嘟嘟囔囔而去,阎抱和尚仍厉声喝道:傻蛋……素的!搞素的!

阎抱和尚见腾出两个空位,忙上前招呼方丈师徒二人入座,嘴里喃喃道:那两臭蛋就是粗人,还请两位禅师不要见怪。

其他和尚忍俊不禁,嘿嘿笑起来,符存也憋不住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正当大伙哄堂大笑之际,一位不速之客一闪而入,只见此人身长八尺二寸,顶华阳巾,衣黄衫,系皂绦,背上一柄逍遥剑,左手握着葫芦酒,右手拿着拂尘,显然是一道人。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望向那道人生而金形玉质,仙风道骨,鹤顶猿背,虎体龙腮,凤眼朝天,双眉入鬓,颈修颧露,身材雄伟,鼻梁耸直,面色白黄,须发飘逸;左眉有一点黑子,足下纹起如龟。

“来者何方神圣,竟然不请自入。”阎抱和尚僵尸般的黑脸泛起一丝不安。

“哈哈哈,贫道云游四海,从来都是不请自入,尔等还想奈何?”这道人边说边饮那葫芦酒来。

阎抱和尚见此人非凡又非正经之人,不敢怠慢,赶紧招呼那道人,亲自端上茶水奉上。

那道人接过茶水,刚饮就喷将出来,怒喝道:你这厮茶水添加何物,味道如此怪异!

其他人见这道人目空一切,凶神恶煞,来者不善。

阎抱和尚强忍怒火,抱拳施礼道:本寺茶水不美,还望道长不要嫌弃,小僧刚才所奉茶水乃解乏安神茶,为本寺特供远道而来的僧侣道仙们饮用,以解长途跋涉以来的困乏,该茶添加物无它,仅首乌一味。

“哈哈哈,纯阳子吕洞宾在此,你这厮岂能瞒得了贫道。”

众人一听说吕洞宾,大为惊诧,常闻纯阳子吕洞宾善于炼制仙丹,能求一颗那可是能长生不老,并且他精通天盾剑法,云游四方,为百姓解除疾病,从不要任何报酬;这样一生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深得世人敬仰,但世人往往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能亲眼目睹其容颜,怎能不惊异?

吕洞宾把茶碗扔向阎抱和尚,训斥道:你这厮恐不识用材,误把颠茄当首乌,快快上得可口茶饭,贫道便不怪你。

阎抱和尚顺势接住茶碗,然后一把拉起身旁坐着的一个和尚,与那和尚嘀咕而去。

“阳玄子、纯阳子,一字之别,难不成是同宗同派……”符存自言自语。

一旁的吕洞宾,人虽年老耳却聪敏,听到有人在念叨自己的道号,转向符存便问:纯阳子是贫道的道号,难不成你认识阳玄子?

“当然认识啊!”符存不以为然,侃然道。

“嘘……”众人唏嘘不已。

“阳玄子乃日月玄教阳派教主,此人从不交游,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贫道云游四方,常闻江湖上传颂其神功高深莫测,绝世无双,唉!闻名不如见面,你小小年纪,莫非是有过人之处得以认识他么?”吕洞宾惊异道。

“是啊!凭什么啊?”众人附和道。

符存挠挠后脑勺,疑惑道:认识人还要有条件啊?我认识阳玄子,纯属巧合,并且还拜了他为师呢!

“啊!还拜师?”众人更是惊疑不定。

吕洞宾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只见其身材壮实,双眼炯炯有神、颧骨丰隆斜向上直入鬓角,谈吐间,嘴角显露出坚毅沉勇神色,小小年纪就显得气质非凡……

“那你已向他学得盖世神功了?”吕洞宾顿失刚才那副桀骜神色,和颜悦色道。

众人都好奇地盯着符存的嘴唇,只待他说出“是啊”两字。

“一无所学。”

“啊!不会吧。”众人大感意外、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吕洞宾也是将信将疑道:哪有拜师不学艺的哦。

符存见大家疑虑不信,但又觉如是这般说来更让人费解,于是停顿一会儿,一言以蔽之,便道:有缘成为师徒,可世事无常而无缘学艺,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我已获赠《阴阳玄子心法》。

“《阴阳玄子心法》?”清凉寺那些和尚提高了嗓门,眼神为之一亮,来了精神。

正在这时,哐当一声,阎抱和尚端着大盘子,上面正是斋食,后面跟着两个和尚,莽撞进了屋来。

“让!让!让!斋饭来咯!”阎抱和尚大声嚷道,唾沫横飞,又对跟在后面的两个和尚边踢边吼道:傻蛋,还不快去给几位贵客奉上啊!

这两个和尚倒是听话照做,一一奉上斋饭后立于一旁。

阎抱和尚观察着客人用餐的一举一动,生怕客人不悦,然后大声说道:本主持亲自下厨为各位大师准备晚斋,如有不周,还望见谅!

“我感觉你不像和尚啊?寺院怎么这么凋敝凌乱呢?”符存居然唐突质疑起来。

“你这娃娃见过什么大世面哟!你看看,你摸摸我这光头不假,我剃光头了就是和尚了!还有他们都是光头,都是和尚”阎抱和尚着急地摸摸自己的光头,拍得咚咚咚直响,然后又挨个摸了摸其他和尚的光头,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就是清凉寺的和尚,把其他和尚逗得咯咯笑起来。

“哈哈哈,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是就不是嘛!何必装模作样,累不累啊!”吕洞宾大笑几声,然后严肃起来,让阎抱和尚不知所措。

“我们上清凉寺时,碰见一樵夫说寺内出了狐仙,凡人进寺,十之八九尸骨无存,外地僧侣入寺,十之八九筋骨断裂而亡,附近童男童女皆被狐仙掳走,这可是真的吗?”符存好奇问道。

行均方丈一直双目微合,默然无语,见徒儿说出樵夫告诉此事,暗中碰了碰符存,传音入密道:修行最注重言辞,知之末必言之,慎言不招是非,更不能给他人带来灾祸;你刚才提到樵夫说清凉寺问题,你可知寺内住者何人?若这群人以修行人作为幌子而为非作歹,被我等清理出寺,他们会不会找那个常经此路的樵夫消恨呢?所以,畅所欲言,虽伶俐欢快,但知祸从口出,言之审慎啊!

看着面前的阎抱和尚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狐仙、尸骨云云,漏洞百出,恐连三岁娃儿都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众人听之而血指汗颜;真是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符存幡然悔悟。

只听啪的一声,吕洞宾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蓦地掠影一闪立于阎抱和尚身旁,一招金鸡锁喉抢天突,怒道:贫道容不得你胡说八道、胡作非为,今晚你必须如实交代,贫道兴许留你一条生路!

其他和尚见阎抱和尚被那道人钳制,大惊不已,纷纷起身去抄家伙,但吕洞宾拂尘一扫,众人便动弹不得。

阎抱和尚见道人眨眼功夫就让我等动弹不得,可见其道法高深莫测,若顽抗,犹如以卵击石,还不如据实说来,兴许真有条出路,于是哀嚎道:大仙恕在下鲁莽,待在下将实情据实道来……

原来,阎抱和尚一伙实为贩卖私盐的长安商贩。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们贩卖私盐,惨遭官府查抄,打入天牢,在天牢里,我们怎甘心就此了却一生啊,总是伺机越狱;有一天傍晚,我吃过狱卒送来的晚饭,佯装食物中毒而痛得满地翻滚,诱骗狱卒近身来将其杀害,取得钥匙,放了大伙,大伙到处纵火,然后趁乱逃出大牢,剃掉毛发,最后,冒充游僧躲进丛山峻岭,一路向北而行,但是大伙疲于奔波又饥寒交迫,无奈之下,一路上做出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哎……”

正当阎抱和尚讲述的时候,后院传来妇人呜呜咽咽的啜泣之声。

“咦!你们还在寺院暗藏妇女啊!”

“这…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事,唉!我们大伙,身无分文,每天饥肠辘辘,带罪之人,每天都是惶恐不安,若像平民百姓以耕田种地自给自足,又怕官府盘查追捕,因此,以正道求生存,恐比登天还难,于是,大伙破罐子破摔,一路烧杀淫掠,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时间一长,我们就越发感觉心虚恐慌,毕竟此非长久之计,于是,经过大伙一合计,赞成:若占山为王,官府围剿,唯有抢占寺院这块净土,官不问、民不扰,用来安身立命才是最好出路,于是我们以游僧的身份骗取清凉寺方丈信任后,入寺暂住,通过晚斋下药、纵火烧杀方式占有如今的清凉寺,抢占寺院后,大伙常外出化缘或抢劫,一旦遇有貌美女子就掠上山来,藏入后院享乐……”

“你们这伙人,丧尽天良,真是罪恶深重啊!那为何要残害入寺许愿的无辜百姓以及附近儿童?远游而来的僧侣为何要抽筋断骨?”

“唉!当今这么饥荒的日子,入寺许愿的百姓往往空手而来,你看我们寺院这些壮汉,胃口大,食材少,要肉无肉,只能……唉!至于远游而来的僧侣,大伙认为僧侣平素吃斋念佛,食之肉恐会肠断肚裂难受暴毙而亡,但又怕放走这些僧侣而遭告发,只能抽其筋断其骨了。”

“畜生!畜生啊!”

“丧尽天良!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一声悠远而显苍老沉闷的声音传入室内,众人四望无人,大惊不已。

“看来今晚能人异士皆来大闹清凉寺,机缘乎!妙哉!”纯阳子吕洞宾松开阎抱和尚,拂尘一扫,那几个贼和尚又能动弹,只见他们腿一软,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