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子吕洞宾见来了神秘人物,先拉着阎抱和尚坐定,把注意力转向门外,说道:尔等已罪恶深重,猪狗不如,姑且先放你们一马,谅你们也不敢造次。
忽然,一道白光划过,室门自开,眨眼间,门口驻立一头毛驴,驴背上倒骑一老者,背对大家,只见他驼背弯腰,须发疏散如雪,如此怪异,大家惊愕不语。
“贫道往来晋汾间,已不知多少春秋,尽阅奇山异事,但今晚路过清凉寺,见瘴气与仙气袅袅,想必有非凡事,果然如此啊,嘿嘿嘿。”老道笑声闷沉沙哑充满苍桑感。
“来者莫非是仙道,通玄先生?”纯阳子吕洞宾探问道。
老道从驴背上跳将下来,取下巾箱,将渔鼓简扳折叠置于巾箱中,然后,转身过来,一一扫视屋子里的人,直摇头不语。
“你已日行千里,也累了,该休息一会了。”老道拍拍毛驴,自言自语,蓦地将毛驴像纸一样折叠起来,置于巾箱中,让人大开眼界,惊叹号奇。
老道虽貌凡如乡间耄耄老者,慈眉善目,但行为怪诞离奇,着实令人对其充满无限遐想。
“禽畜不如的,是哪些?想必这位道尊也是路见不平,今晚要为民除害而主持公道么?”老道走近纯阳子吕洞宾身边落座。
纯阳子吕洞宾仔细打量着老道,见老道貌不惊人、气质庸凡,顿失传说中的那份神秘,待老道坐好后便指着阎抱那伙假和尚便道:就是这个和那几个都是!如此禽兽之徒,还请仙道看看如何收拾他们呢?
“求求大仙们饶了我们兄弟的命啊!我们愿做牛做马来弥补之前的罪孽!”阎抱和尚向老道和纯阳子作揖哀求道。
这时,那几个假和尚中的一人从地上缓缓站起,毕恭毕敬地向老道、纯阳子吕洞宾、行均方丈和符存逐一作辑,让众人对此人举动倍感诧异。
室内长者无非是两道人和行均方丈,但见行均方丈双目微闭不语,似乎对寺内事不闻不问,此人便对着两位道人哀求道:两位大仙,我们之前作恶,虽知如此造孽必遭恶报!但实乃生路迷茫致使,请大仙给我们兄弟指一条生路,我们愿意痛改前非,修善积德!
此人言行举止颇为讲究,在其他假和尚中别具一格,此人何许人也?乃长安盐贩桑维汉,他一副马脸丑陋、身形矮挫,但是这帮盐贩中最讲策略之人,因常出奇谋,让官府无可奈何,因此被这帮盐贩取绰号为小诸葛,当这帮盐贩越狱后,走投无路时,正是他以“占据寺院这块净土,官不问、民不扰,用来安身立命才是最好出路”的谋划得以逍遥法外。
老道拍着纯阳子吕洞宾的肩膀,笑道:你黄粱一梦,便悟透功名,如今炼丹济世修道于洞中,自称吕洞宾,久仰久仰!
“通玄先生长生不老,法力高深莫测更让人敬佩得很啊!如今这帮盐贩乞求指明一条生路,古人言:上天有好生之德,还请仙道作主啊!”纯阳子吕洞宾把棘手的问题抛给了老道。
老道稍作思索,看看旁边聚精会神的符存和双目微闭静坐的方丈,又对着大家嘿嘿嘿笑起来,沙哑苍桑的笑声像从长长的声管穿透而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莫名其妙……
“有缘千里来相会,一条生路?嘿嘿嘿,有眼不识眼前缘啰!”老道叹息道。
“生路?眼前?”盐贩桑维汉琢磨着。
阎抱和尚若有所悟,扑通一声,欣喜下跪道:我们兄弟受够了东躲西藏,受够了下贱做作,我们也想挺直腰板,正大光明的为人,既然我们与仙道有缘相会,我们愿追随仙道左右,祈望仙道接纳。
其他盐贩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跪拜不已。
“你们虽愿痛改前非,但毕竟已作孽多端,实难跟随贫道或纯阳子修道成仙,但贫道可凭千年修行得来的功业点化你们以救赎,减轻罪孽,以免你们阳寿尽后直接打入阴府十八层地狱遭受酷刑;你们真想任劳任怨踏上救赎之路?”
“想!真想!”
“也好,也好,实不相瞒……”
“还有事相瞒?”阎抱和尚打断老道的话,抢先问道。
“唉,贫道进屋时就看出你们七人真身实乃北方玄武七宿……”
“咦!我们是北方玄武七宿下凡?”阎抱和尚一行人惊喜道。
“嗯,北方玄武七宿分别是: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獐。”老道对这些盐贩逐一指出他们的真身星宿,惊得他们目瞪口呆。
原来在漠北七宿中,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这四宿为凶星,斗木獬、室火猪、壁水獐三宿为吉星,若这北方玄武七宿缺失佑圣真君统驭,漠北七宿便会大小失次、芒角动摇、王者失政而天下多忧矣!
“难怪我们七宿越狱后,从中原一路鬼使神差地北上,今以和尚的名义聚集一起,那统驭我们的佑圣真君现今在哪里呢?”属斗木獬星的桑维汉急切想知道佑圣真君。
“嘿嘿嘿,佑圣真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啰。”老道笑而不言明。
老道话音刚落,屋子里一下热闹起来,漠北七宿东张西望,寻找自己的主公佑圣真君。
显然老道和吕洞宾不是,屋里剩下的就是行均方丈和符存,而符存年少不经世事,难以对付悍匪烈兵侵扰和官府对我等兄弟的搜捕,更谈不上能带领我们兄弟在世谋生存,当然不是佑圣真君。
很快,这七宿不约而同跪拜在行均方丈脚下,木獬星桑维汉带着牛金牛星阎抱和尚一行人,朗朗而道:佑圣真君在上,我等迷途知还,愿全心全意追随真君左右,以效犬马之劳!请佑圣真君接纳,我等兄弟便谢天谢地了。
行均方丈依然不动于衷,弄得漠北七宿不知所措。
这一切,老道自然看在眼里,略思片刻,便对这漠北七宿说道:为了佑圣真君显灵,你们也识得真君,现在我给你们七宿印堂指点一下,各自依次命名为:桑南斗、阎金牛、常婺女、吴子虚、颜月危、朱红室、章水壁。
“天将变天,尔等再也无须东躲西藏了,嘿嘿嘿!毛驴已醒,贫道要赶路啰……”老道施法完毕,面色含笑而诡秘,口里喃喃自语。
老道从巾箱中取出拆叠的毛驴展开,喝一口水喷至驴面,毛驴就地站立起来,闪动着大耳朵,发出长长的沙哑叫唤声。
老道顺势倒骑上去,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留下苍老沙哑的闷笑声,大有一副‘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的神秘感。
老道一走,屋子里一下沉寂下来。
纯阳子吕洞宾对于老道提及的佑圣真君就在眼前,心中已然有数,扫视四周,既而叹道:这个仙道张果老啊,也不跟漠北七宿交待妥当,就这样一溜烟跑了,唉!还得由我吕洞宾来善后。
桑南斗见纯阳子叹气,说道:刚才仙道在我等印堂之上一点,在下就幡然顿悟:人立于世间,岂能以貌取人?又怎能以年纪老幼定尊崇与卑微?
“世之将大乱,上天常降星宿下凡以图扭转乾坤,想那几百年前,隋末天下大乱,北方多闻天王星宿下凡,凡身为托塔天王李靖,助得唐太宗匡扶天下;如今佑圣真君星宿下凡,看来恰如仙道张果老所言:天将变天啰;要不是仙道张果老积千年修道之功力识得佑圣真君近在咫尺,尔等怎结天作之缘啊!
“哈哈哈,天意!一切皆天意!”符存北游以来,能见识修道千年的张果老和黄粱一梦悟透功名与神交的吕洞宾,如今才知师父原来是佑圣真君,又识得漠北七宿,感慨这神奇之旅。
“漠北七宿既然得张果老点化,幡然醒悟,还不快快跪拜认主!”纯阳子吕洞宾喝道。
漠北七宿纷纷跪倒在符存面前,齐声念道:佑圣真君在上,我等迷途知还,愿全心全意追随真君左右,以效犬马之劳!请佑圣真君接纳和训导……
突然面对如此场面的跪拜,符存一下子变成别人口中的佑圣真君,甚为震惊,心想师父不是佑圣真君吗?看看旁边的师父对此仍无动于衷,默不作声,让符存不知所措。
这漠北七宿见符存没有主见、慌张地左顾右盼,没有任何表示,为表忠心,七宿仍一直跪拜不停而念念有词……
“既然他们认你为佑圣真君,接纳又有何妨?纵然你是佑圣真君,但你一小小少年,又何德何能统驭这群虎狼之帮呢?”行均方丈终于开了金口。
“是啊!你们平日作恶,江山易改,心性难移,你们身处困境为图依附,现在兴许能听从我的招呼,一旦你们得势,你们哪能听得进我的只言片语哦,我断然不敢接纳你们,你们还是另寻高攀以求多福吧!”
好个符存,从小志存高远,今欲取故推,不愧熟读先贤智谋之书,小小年纪就能将道家人心兵法运用自如,眼下这七宿除了仙道指明的佑圣真君,哪还能指望到别处高攀啊!
桑南斗领会符存顾虑,跪拜再三道:真君年少,但在下也不敢丝毫怠慢,在下愿意今生今世穷尽智谋以追随真君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有违逆真君意愿,愿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阎金牛见小诸葛桑南斗凭他小聪明起誓追随,而想想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啊,毕竟还有一身蛮力,使起三股托天叉,那也曾使多少山林悍匪闻风丧胆,于是学着桑南斗的那套说辞道:真君虽年少,但在下至死也不敢怠慢,在下勇武有力,善使三股托天叉以追随真君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若有违逆真君意愿,愿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常婺女、吴子虚、颜月危、朱红室、章水壁都纷纷以自己所长发誓追随。
符存再三推却,而漠北七宿死心踏地跪拜不起,纯阳子见此便道:这位少年也不必顾虑,你附耳过来,贫道把佑圣真君咒说与你听,如若他们恶习不改,你可念佑圣真君咒,使得这七宿痛不欲生。
符存犹豫半响,神情坚毅地说道:仙道之法甚好,而我不想掌握这套咒语,但你们七宿既然要认我为佑圣真君,哪咱们必须约法三章,否则,我不认可此事。
“哪三章?”
“其一、你们不得称呼我为佑圣真君或主公,更不得将今晚之事对外宣扬;其二、你们再也不得有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其三、你们追随我,必须精诚团结一心,甘苦与共。”
漠北七宿俯首贴耳,再三跪拜,发誓愿遵守此三条约定,符存见他们信誓旦旦,诚意十足,便招呼他们站起来说话便是,不必繁文缛节。
“我们虽誓死遵守此约法三章,但从今往后,在下不明白我们七宿如何称呼您?”桑南斗心想约法三章中既不得称呼其佑圣真君,又不得称其为主公,若直呼其名,又大逆不道,我们七宿与佑圣真君应该有个合适的称呼方可。
符存略思片刻,说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那咱们结拜为兄弟吧?这样今后也好相互帮衬。
“不可,这万万不可!”桑南斗听后劝止,进而献计道:世间缘份有君臣、父子、兄弟姊妹以及主仆等,这些缘份岂能错配或乱了主次?否则,会引起纲常不举,尊卑无序,进而事业难兴而祸乱起,所以,在下建议称呼您为少爷,我等为您一生的护卫,如此可好?
“如此甚好!合乎天意!北方玄武七宿本应守卫在佑圣真君左右,这样在佑圣真君的统驭下,北方才能有序,天下太平可期。”纯阳子吕洞宾说道。
符存见仙道如此说来有理,便对七宿说道:我赞成桑南斗的提议,我今后就按仙道张果老给各位命名称呼大家,如此可好?
漠北七宿齐声称善。
纯阳子吕洞宾见为民处理了这桩难事,心情大悦,拿起腰间葫芦酒站起,咕噜噜饮起来,然后,拂尘一扬,仰天大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