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诺208

连日阴雨绵绵,大鼎中的艾草烟飘出来,裹挟着空气中的水雾久久不能散去。

病人越积越多,先前划出来充作病室的民房已经住满,只好临时搭些简陋的棚屋铺上草席,让病痛缠身的百姓暂时歇息。

地面返潮,棚屋中又湿又冷,渐渐住不得人了。

疾病加上住房条件恶劣,不断有人被抬上担架蒙上白布,而他们的家人却病的连哀声恸哭都没力气。

萧承煦已不知道自己有几个昼夜没有歇息,有多久没有坐下来稳稳当当的吃上一餐饭了。

两天前他就开始有些咳嗽,兼之以头晕和恶心,但他都忍耐着,每日坚持去疫区慰问百姓。

疫区是没人有闲暇接待他的,太医们忙着从黑白无常手里抢命。

他自己系一块素帕掩住口鼻,就穿过浓烟向负责此地的太医令走过去。

新的一批尸首正被士兵们抬走,要送到山脚下去填埋。

得了瘟疫而病死的人来不及入自家祖坟,为了其他人们的安危只好统一葬在一处来预防疫情传播。

这是活人们的不得已,死人们的悲哀。

一个追着担架跑的女人险些撞在萧承煦身上。

他避让开,又伸出手扶了那民妇一把。

“当家的!你留我一个人怎么办呐!”那民妇跌跌撞撞地追着担架,撕心裂肺的哭喊。

萧承煦站在原地回头望,担架上盖尸首的麻布白的刺目。

该死的疫病就这样带走了一户人家的顶梁柱。

正忙着吩咐士兵们为百姓分发汤药的太医令见摄政王走过来,连忙抽身走过来行礼。

“新药还成吗?”萧承煦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凄苦的百姓们身上拉回来,焦急地向太医令探问道。

连续几天的奔忙疲惫和不能为百姓解忧的无力感,压的他的嗓音十分低哑。

“启禀摄政王,新药还是无法医治瘟疫。”太医令黯然的摇了摇头。

两人都包着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两人都是眼眶青黑,眼中布满血丝。

萧承煦知道此时太医令也是无奈,断不能苛责于他,只是轻叹了口气低声吩咐:“药还是接着试,也要查一查各处的水源。”

太医令刚刚退下去,何邵勇就急匆匆向他跑过来。

“殿下,殿下!”何邵勇向来是沉着冷静的,今日声调中却难掩惊慌失措,脚步踉跄。

“刚刚从京城传来消息,说豫亲王殿下——”何邵勇在萧承煦面前站定,眼眶泛红,声音颤抖,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似乎再鼓不起勇气来让萧承煦听到接下来的话。

“承轩他怎么了?”一种恐怖的预感包裹住了萧承煦,让他头皮发麻,全身顷刻间起了一层栗。

“豫亲王突发痘症,病急昏迷,来传信的士兵说他离京来传信时…已是不祥了。”

五雷轰顶。

仿佛一道霹雳砸在脊梁上,萧承煦周身狠狠打了个哆嗦,双腿发软,头脑中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的时候明明都好好的,怎么就会突发痘症?

什么…什么叫不祥了?

一个踉跄,他直直向前扑去。

多亏何邵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殿下,您要振作呀殿下!”何邵勇痛心疾首地劝着整个人无力地压在他身上的摄政王。

豫王殿下是摄政王的骨肉至亲,是摄政王在这世上寥寥几个最重要的人之一。

若是失了他…何邵勇不敢想萧承煦现在心中是如何的恐惧和无助。

“承轩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萧承煦双眼发直,口中喃喃低语着,自己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何邵勇,立刻叫人备马…咱们现在就回京城!”

萧承煦打马把何邵勇和护送的众亲兵远远的甩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