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诺208

他走在最前面,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眼泪。

泪珠从眼角滑落,又在驾马疾驰中被风带走。

眼眶和鼻腔都酸涩的厉害,越近京城,他的心慌的越厉害,双手越颤抖,将要拉不住缰绳。

追云年纪大了,但依然是他最忠实的老伙计。

像是能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追云纵是已累得从鼻孔中一股股喷出白雾,依然奋力的载着主人向京城飞奔而去。

众人赶到豫王府时,夜已经深了。

府门外空无一人,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下人们早就被遣散了。

怎么这么静?萧承煦由何邵勇搀扶着艰难地跨进门槛:若是承轩还在,太医们在奋力医治的话,庭院中会如此寂静吗?

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往坏处想。

承轩鬼门关前走一遭,此时正在房中沉沉的睡着。

经过这一番惊吓和忙碌,还能打起精神来继续干活的,也只有映淳和奉岑两个从军之人了。

奉岑在后院陪着夫人配药煎药,映淳也不肯闲着,顶着脏兮兮的花猫脸在前院的大鼎中烧衣裳被褥。

萧承煦惶惑无助地踏进门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连困倦带烟熏,泪眼婆娑烧着承轩衣服的映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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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回来啦!”映淳累的都懒得抬手打个招呼,嗓子眼儿里呼噜了一句,满脑子想的是快些把这些烧完睡觉去。

她的疲惫和漫不经心,在萧承煦和何邵勇看来,完全是悲痛和失魂落魄。

完了,萧承煦只感觉脑中一根弦崩断了,一路上坚持挺直的背瞬间驼了下来。

何邵勇见摄政王抻着脖子弯着背,直着双腿向前走,颓废又可怜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年老了二十几岁。

“你十皇叔…走的可安宁?”他强撑着意志挪到大鼎前,声音颤抖地问女儿。

两人中间的大鼎里,燃烧的柴火噼里啪啦响的正欢,映淳困的脑子里混浆浆一片,稀里糊涂也没听清父亲的问话,抬眼不耐烦地觑了他一眼:“走?还要折腾我十皇叔去哪儿啊?我看他这病就是忙活屯兵永安城的事儿给累的,要不好端端的我十皇叔身体又不弱,怎么会染上痘症啊!”

“是啊…我的好弟弟,这下终于能歇歇了…”眼泪噼里啪啦地从布满红丝的双眼中滚落,承轩这些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场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嗯?安宁?”映淳后知后觉地猜到自己可能是什么地方听错了——“安宁安宁!爹你都不知道十皇叔折腾了多久遭了多大的罪!现在总算是不疼了!”

“承轩…哥哥来晚了…你最痛苦的时候…我都没陪在你身边…”萧承煦完全沉浸在自以为的悲伤之中,惹得不明就里的何邵勇都跟着潸然泪下。

“这么熏吗?”映淳见面前的两个大男人都是满脸泪痕,疑惑地拧起小眉头:“才进来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啦?那你们先进去看看我十皇叔吧,这里有我呐!”

萧承煦从头到脚打了个冷颤。

母妃悬在梁上的尸身,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他没有勇气再次面对至亲那具失去体温的躯壳。

何邵勇扶着他,架着他往房中走,每向前一步,肝肠寸断的痛苦就增加一分。

他想挣开何邵勇的搀扶向外逃去,双腿却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向前一步一步挪着。

我才让承轩枕在我腿上,自己放松放松已经酥麻的手臂倚着床柱打个小盹儿。

怕承轩一睁眼直接戳穿我的演技,脸上的素帕自然还盖着,反正承轩现在昏昏沉沉睡得分不清白天黑夜,等他快醒了自己再偷偷溜走不迟。

可是承轩脸上蒙块白布,在心如死灰的摄政王看来,可就有别的一层含义了。

萧承煦猛地双膝一软跪在门前,终于崩溃大哭出声:“承轩!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

他该如何向父王和母妃交代,他这一生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连骨肉至亲,最终都没有护住呢?

他将面颊深深埋在掌心里,久久的长跪不起。

“这是怎么了?”映淳才回来想浸个湿帕子擦擦脸,进屋就看见爹爹跪倒在门前,何参谋不仅不赶紧把他拉起来,反倒陪着跪在身边。

“大半夜的忽然跟我十皇叔忏悔上了?”映淳最爱笑话她爹哭泣的狼狈样儿,笑嘻嘻地走过来打趣道:“那也别现在说啊,等一会儿十皇叔醒了让他听听嘛!”

“你说什么?”萧承煦觉得现在不是女儿疯了就是自己疯了,要不就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醒了?”连何邵勇装满了计谋的脑子此时也感觉有些不够用了。

萧承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