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道:“两年前杭州城内的首富杨员外一家被人纵火焚烧,杨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尽皆惨死于火海之中,这件事……是否与仙翁有关?”
郎千山哈哈一笑道:“徐大人,两年前那杨家被焚一案,本仙翁也是有所耳闻。不过,本仙翁向你保证,此事与我概无关系!”
“那么……”徐恪略一思忖,又问道:“仙翁那一日从化人庄的平板车脱身之后,终于平安度过了天劫么?渡劫之后,仙翁便一直留在了这龙井山中?”
“这些事……可就说来话长了!”郎千山也沉吟了一会儿,方回道:“那日我自城南化人庄的尸身堆里悄然遁去之后,便偷偷躲到了临平黄鹤山的伫仙台上。到了第二日半夜,伫仙台上忽然风雷大作,我匍匐在地不敢妄动,任凭风雨雷电加诸于身,任凭原形显露而身无半点法力,心中所念也只是听天由命。倘那时,若有一猎人赶到,我命必休矣!所幸风雷之后,我竟安然无恙。这之后……”他顿了一顿,又摇了摇头,“这之后的事,俱是一些凡俗之事,便不说也罢!”
“我听仙翁适才所言……”徐恪又问道:“我在杭州城内讨生活之时,仙翁还曾数次暗中来看望我,那几次是什么时候,我怎地半点也不知?还有……仙翁这些年过得一向可好?”
“哈哈哈!阿病啊阿病,真不知你这青镜司的千户之位是怎么得来的?”郎千山由大笑而转为冷笑,“你问了这么多,无非都是些琐碎之事。请问徐大人,你今日携这位舒百户一同上山,你俩究竟是为何事而来?”
“自然是查案来了!对呀!”舒恨天猛地一拍大腿,哑着嗓子道:“我说无病老弟呀,咱们在这耗了半天,感情到现在还没问到点子上呢!这吴文龙被杀一案,你还一字没提呐!”
“嗯!……”徐恪也点了点头,这才问道:“请教龙井仙翁,前任杭州知府吴文龙无端被人所杀,仙翁可知其中缘由?”
“呵呵呵!吴文龙么……”郎千山端起茶杯,长长地啜吟了一口,方才不疾不徐地说道:“他是被我杀的。”
“被你杀的?!”徐恪不禁瞪大了眼珠,“吴文龙真的是被你所杀?”
“他就是我杀的。”郎千山淡淡地回道。
“吴文龙身为杭州知府,一向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此地乡民皆道他乃一位好官。仙翁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难道是吴知府与仙翁早就结下了仇怨不成?”徐恪依旧有些将信将疑道。
他清楚记得,之前他询问吴府的老管家,那管家就一再言道,吴老爷在杭州府并无什么知交,却独独与龙井山上的龙井仙翁颇为交好,两人神交已久,吴老爷但逢心下有疑难烦闷之事,便每每上山与仙翁一同饮茶叙话,照此说来,那吴文龙与龙井仙翁之间,非但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而且还应该是一对好友才是。
“吴文龙当然是一位好官!他与本仙翁也并无什么仇怨。”郎千山也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神情。
徐恪心下更是疑惑,“那仙翁为何……?”
身旁的舒恨天手捋长髯,思虑间心有所动,不由地插话道:“老十啊,是不是……那吴文龙当日突然造访你千叶居,恰巧遇着你打坐修炼,而那一日你打坐修炼元神入定之时,不经意间又恰巧显露了原身?……不过,人世间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郎千山点了点头,不住地苦笑道:“还真的就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会吧?”舒恨天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咳!……”郎千山长长叹息了一声,便向徐、舒二人如实道出了那一日吴文龙不慎被他误杀的一段经历。
原来,在两个月前,六月初十那一晚,月亮竟出奇地又圆又大,堪比月圆之夜。郎千山乃狼族出身,向来每逢月圆之夜必打坐入定,面朝月亮方向吞吐月华,若至圆通显妙之时,往往还会忍不住显露原身。那一晚郎千山见头顶一轮圆月大如圆盘,月色不胜皎洁,月华无比光亮,便忍不住关了房门在内室中打坐修炼了起来。
原本,郎千山也只是想简单打坐一番,并未能想到,自己吞吐月华竟不能停,当他气息流转、百脉畅和、心念彻底放空之时,便不自觉地显露了原身,而恰巧在那一刻,前任知府吴文龙竟不请自来推开了他的房门……
当是时,吴文龙与郎千山两人都是大惊失色。吴文龙毕竟一介凡夫,哪能想到在龙井山顶千叶居中独自隐居的老者竟是一头修行近千年的狼妖。当下他不待细想便转身冲出了千叶居外,没命一般朝山下狂奔而逃。
而郎千山那时也是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既后悔不该在内室中擅自入定竟而露出原形,又恼怒于吴文龙不请自来随意闯入他的内室,而更重要的,他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千万别让吴文龙将自己是一头狼妖所化之事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