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梁殿得非萧帝瑞,齐宫应是玉儿媒。不知谢客离肠醒,临水应添万恨来”。诗中的齐宫,并非指南朝齐代的皇宫,而是指的是“神光并见,或兴于谷,烛燿齐宫,十有餘刻”这一神奇事件,这些在史料中都有明确的记载。你们静心想一想,什么样的‘玉儿媒’,能发出如此超乎寻常且非凡的神秘光亮呢?”
吴教授的一席话,令范清婉的内心猛然一怔,“此前厅里请的那位古诗词密码专家,在讲座结束前,不是也神秘地提到了这首诗了吗?!”
吴教授并未注意到范清婉的表情出现了些微变化,而是似乎有点陶醉,并继续说到:
“我前面讲的这些,讲的是偷玺之人、偷换的原因、以及玉玺可能藏匿的地方,最后再说一说是何人藏的。这也是那位明代学者在研究南朝谢氏家族时,最为惊人的发现,更是所谓的‘得之谢氏,失之谢氏’最初始的来源。”哈哈哈…这位学者发现,谢徵此人,为谢氏家族第45世,其祖上为谢氏第38世的谢裒(póu),而谢裒与谢尚却是嫡亲的堂兄弟,也就是说,谢徵与谢尚属于谢氏的同一支脉。呵呵呵…你们知道吗?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谢安,谢灵运,谢眺,还有才女谢道韫,也都属于这一谢氏支脉。因此从辈分上讲,谢徵是谢灵运的嫡亲从孙。这位学者发现谢徵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谢澄,小的叫谢季成。谢季成成年后为官,子嗣情况,以及何时去世,在史料和谢氏族谱中都有清晰记载,唯有他的大儿子谢澄,在成年之后,人生履历为一片空白,后来他翻遍了谢氏的所有族谱,都没能找到任何信息。与此同时,这位学者惊奇地发现:谢澄无故消失的时间,正好是其父谢徵担任中书舍人期间,故而他高度怀疑谢澄就是那个藏玺之人。他极有可能受其父之命,在陶弘景的面授之下,将传国玉玺藏到了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后来,该学者还进一步研究了谢澄可能的去向,认为谢澄很可能遵循的是庄子的‘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的哲学思想,采取远离世人的方式来隐居,这也极为符合南朝当时所盛行的“要么遁入山中做隐士,要么化身庙观当僧道”之隐居特征,并且采用的极有可能是小隐与大隐相结合的方式,也就是,潜入寺庙道观之中,做了和尚或道士。”
“我的乖乖…时间、地点、人物俱全,还有如此详实的偷换理由,真是令人耳目一新,醍醐灌顶,不得不钦佩啊!”
就在杨之江由衷感叹之际,范清婉却想起了冯文轩家中的那个木匣,以及他母亲在遗书所提及的那段家世,心中禁不住在砰砰直跳。
就在范清婉内心在反复斟酌,是否要将冯文轩母亲的遗书内容告知吴教授时,杨之江却突然问起吴教授,先前所提到的有关‘上皇阶段、灭世之劫’之事。
吴教授回过头,笑呵呵地对着范清婉说道:“小范,你上次在南大电教室外,应该听过我所作的解释了吧?!”
“上次?…哦?…那一天啊?…我那天在教室外偷听,您也看到啦?嘻嘻嘻…可惜的是,那天因为后来有事,所以没能听到”
“噢?…其实,这是一句道教术语。道教,将宇宙的整个演化过程分为五个阶段,它们分别是延康、龙汉、赤明、开皇、上皇,这也就是道家所讲的五个劫,其中延康阶段,叫成劫,龙汉和赤明阶段,叫住劫、开皇阶段,叫坏劫,上皇阶段叫空劫。具体讲,所谓的延康,指的是天地混沌、盘古开天这一时期,又叫鸿蒙之劫;龙汉,指的是天地形成后,出现了龙凤等万物这一时期,又叫龙凤之劫;赤明,指的则是世上出现了人类和巫妖等时期,又叫巫妖之劫;开皇,就是人类发生了内战,又叫封神之劫;上皇,就是宇宙开始毁灭,神死道亡的时期,故而又叫灭世之劫。陶弘景推算出梁武帝步入所谓的“上皇阶段”,指的就是最后这‘灭世之劫’,这也意味着梁武帝的箫梁王朝正走向覆灭。”
…
三人一边交谈,一边小心翼翼沿着石阶,上上下下,步伐似乎也快了起来,好似感受不到山坡的存在。杨之江见前面的山势渐渐陡峭了起来,便抬眼往上看,只见十米开外,有一座圆形的高大建筑正伫立在那里,便欣然地喊到:“鸟外亭,终于到了”
鸟外亭,为一座圆形结构的建筑,单檐尖顶,亭内有石凳石桌,供游人休憩。大门两侧挂着一副楹联:“倚杖独看鸟飞去,开窗忽拥大江来”。范清婉见亭前的宣传石上,有“始建年份不详”之内容,内心不由产生了一番疑问:““这种所谓的‘年份不详’,是公园方面故意使出的一种噱头,好让人产生幻想或好奇之心?还是真的跟刚才看过的听鹂山房一样,其中确实蕴藏着一些厚重的历史和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带着这一疑问,她姗姗走进亭子,跟着吴教授来到了二楼。
杨之江站在二楼的廊前,极目远眺,见北面的城区街道,长江、以及金山、焦山和北崮山,一切都尽在眼底,心里感到格外的舒畅。弥漫山巅的云气,层层叠叠的峰峦,以及汹涌澎湃的松林,令他感觉仿佛置身于云峰之间,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婉如亭顶横匾上所写的那样,“天人境界”,神情交融。
此时,吴教授正扶着廊檐,向北远眺不远处的长江,口中激情地吟到:
“故乡南望几时回,落日登临眼自开。
倚杖独看飞鸟去,开窗忽拥大江来。
伤心不见姑溪老,抱病聊寻宋武台。
岁晚无人吊遗迹,壁间诗在半灰埃。”
刚吟诵完毕,便情不自禁地向两人热情介绍到:
“周紫芝这个人,虽说是南宋的文学家,但在中国文学史上却是默默无闻的。他曾因向秦桧父子献过一首阿谀奉承的诗,而被后世的文人所诟病。特别是他诗中的‘倚杖独看飞鸟去,开窗忽拥大江来’这一句,后世认为是抄袭了宋代另一位也不出名的诗人曾公亮的诗。曾公亮因在北固山甘露寺留过宿,曾写过一首《宿甘露僧舍》七言诗,其中就有‘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一句。”
范清婉闻听后,举目远眺,竭力想寻找北固山的位置,却无意之中看到了江水横流之中的焦山,犹如一块碧玉,被大江两岸夹在中间,五色交辉,青林翠竹,飞鸟交横,婉如仙境一般,与半山腰的听鹂山房中铜板画上所描绘的“仙鹤飞翔,江水横流,江中有小岛三座,其中一座,宛如浮玉”等场景,似乎毫无二致,而令她感到更为震惊的是,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冯文轩母亲木匣之中的那张康乐舆图,上面一个用浓墨特别标注的地理信息,竟然与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焦山之远景,竟然是如此的近似,更有,一同涌到她心头的,还有上次那位古诗词密码专家曾说的话,“传国玉玺隐藏的地方,应具备‘谢灵运曾经涉足过的、是个靠海的地方”,刹那间,一个大胆且令她惊恐不安的想法,不禁油然而出,“那…那传国玉玺,该不会…就藏在正前方的焦山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