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夏种秋收冬藏。
漫天大雪簌簌而下,仿佛天与地都被白色覆盖。
虽然这是纪清越第三次经历西北的冬季,但无论经历几次,他都会被这种极致的寒冷所震撼。
晨起后裹上厚厚的大麾,站在窗后眺望世间的白雪皑皑,感受孤寂而苍凉的雪景,面对苍白的世界,心中唯记得一首美到极点的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纪清越觉得此时的他就像诗里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独自一人欣赏画里的绝美。
跨年的雪下得格外大,他又在这世上顺利度过一年来到新的一年——宝应六年。
昨晚的跨年夜,与往年一样,纪清越等到快吃晚饭了才从画里出来,外人看见的是他在李二郎的房间待了一日,准备吃年夜饭了才出来。即便如此,没人会说什么,李大青家的人早已习惯纪清越“身娇体弱”,时常生病卧床。
年夜饭一贯是两家人一起过,杀鸡宰羊,放烟花点炮竹,好不热闹!
如今穿上厚实的棉衣,不必赶在入夜前就结束热闹的饭局,然后躺在炕上干熬着守岁。
两家人将近三十口人齐聚主屋内,分坐三桌。最近他们迷上的烫锅子,不仅不用担心菜会冷,还很省事。
在纪清越的建议下,这次烫锅子的锅底除了羊汤,还有猪肚鸡汤,加入足量的胡椒粉,鸡汤鲜美浓郁,喝下去舌尖能品出一丝微微的辣味,既好喝又滋养身体。
说是烫锅子,两家女人们还是大显身手,做了好几道菜,除了家常菜烤羊肉,她们将羊骨髓和其他辅料灌入牛肠里做成香肠,蒸着吃,炸一大盆香酥肉,羊奶炖鱼,鹿鸡同炒,配上胡饼与大米饭,这顿饭定然吃得十分畅快!
虽然对外都说是李二郎种的胡蒜,但两家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切得益于纪清越帮忙。
饭桌上,李大青一家人自然少不了与纪清越敬酒。
若非纪清越,他们如何种得胡蒜,又即将种棉花?
几杯热酒下肚,纪清越就开始感觉身体发热 ,脑袋发昏,李二郎坐在旁边时刻观察,见状赶紧拦下三位堂兄的酒杯,以三倍的量代替纪清越饮下敬来的酒。
年夜饭结束后还未入夜,男人们凑一堆商量明年的计划,大抵春耕后就要去兵营,离开前要做的事可多了。婆媳妯娌们则凑在一起聊天聊地聊八卦,聊着聊着又说到李二郎的婚事上。
“也不知怎的,二郎死活不愿说亲。”李阿娘是那个愁啊!
弟媳李刘氏嗑着瓜子:“二郎不成婚不如说与三郎?虽比二郎小一岁,但也十七了。”
说了亲明年考试后成婚也行。
李阿娘摇摇头:“不成不成,还是莫要越过长幼顺序。”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闹出矛盾,不过她又想起什么:“如今莫说二郎,三郎也不愿说亲,也不知这两兄弟究竟怎么想的!”
李三郎生怕怒火蔓延到他身上,赶紧拉上两家的一串小孩去书房,说是要教考课业,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外走:“也不知二兄与纪阿兄去哪了……”
小孩们离开后,屋子里瞬间安静许多,望着李三郎离开的背影,李刘氏也不知想到什么,悄悄地凑到李阿娘耳边,招手让李阿娘附耳 ,随后轻声轻语地说道:“阿嫂,二郎莫不是不喜欢姑娘罢……”
李阿娘听清后满脸震惊,随后又有些生气,嗔道:“你胡说些甚么……!”
“哎呀!阿嫂!如今娶不到媳妇的汉子多的是,契兄弟也不是甚么新鲜事,你不知隔壁村的那……”李刘氏跟李阿娘凑在一起小声地吃瓜,把昨天听到的八卦说得绘声绘色,“真的!他们两家与娶姑娘一样请酒拜堂咧!听说只请了两三桌亲人,可好歹是拜过天地见过双亲的……”
李阿娘一边听脸色一边跟着变,男人与男人相爱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始终上不了台面入不了正统啊!
听完后李阿娘已惊起一身冷汗,尽管弟媳已将这事翻篇,往下说另一个八卦,但她却还不能从那个疑问里回过神。
二郎莫不是不喜欢姑娘罢!
想到这里,李阿娘环顾一圈空空荡荡的屋子,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
屋外寒冷的空气瞬间将人冻得清醒,李阿娘裹紧身上的棉衣,往书房去。
书房里,书架上除了整齐地摆放着一本本书,还有一条成色已经有些年头 的戒尺。
看来三郎在收拾书房时,又把这根戒尺擦干净摆出来了。
此时,李三郎正领着两家的几个小孩念书习字,给学得最深的李四郎和杨瑾瑜讲解功课。
当没有看到李二郎和纪清越的身影时,李阿娘心里下意识地咯噔一下。
想到什么,她踮起脚,转身悄悄地穿过院子,来到李二郎的卧房窗下。
这样冷的天,李二郎没有完全放下窗上的挡水板,只是关紧糊着窗纸的扇窗。
事情变成这样,李阿娘自己也有点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贼一样蹲在儿子卧房的窗下,贴在窗上听了一会儿,房内没有一点儿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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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阿娘拍拍脑袋,自嘲自己可笑都偷听行为时,忽然瞧见地上一串两人并行的脚印从正屋出来,穿过正屋与厢房之间的过道向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