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
“孩儿此番来信,是为临安城中传言四起,都说新近入主黑竹的君黎大人与夏家庄有莫大关联。江湖好友多来探询,孩儿莫知如何回应,亟盼爹娘确告真相。
“孩儿与君黎大人虽仅一面之缘,但信他为人侠义,心中素有结交之愿,无奈与黑竹会往来不便,又遵爹娘教诲远离内城,是以始终难得机缘。约莫二十日前,沈凤鸣公子忽然到访,受君黎大人之托,还来城门令牌。沈公子是庄中旧友,我便留他暂住两日,攀谈中听他提及黑竹会今有一新据点设于南城忠孝坊附近‘一醉阁’中,孩儿思前想后,自作了主张,备下礼物,于中秋当日前往一醉阁试探访,可惜君黎大人因务出城,未能得见。
“我派人时时打听,隔几日,知他回京,正欲再作计划,次日一早却传来消息——君黎大人此次归来,已更名‘夏琰’,脱道还俗。李副管自请前去查证,回来也说,此事确确无疑——他还于一醉阁中,见了‘夏琰’大人一面。孩儿听闻后忙奔去南城,却憾再失之交臂。
“孩儿深觉悻悻,归家途中路过王记茶楼,便入内稍坐。哪知茶楼之地传言已甚,这一去便听了满耳捕风捉影,人人皆云‘夏琰’原是我夏家后人,若以‘琰’字揣测,应是孩儿同辈。谢、方二位世伯亦在茶楼,见得我去,谢家大公子过来打问,引得整楼尽数向我围看。孩儿一时心慌难当,只能推说不知,落荒逃脱。
“君黎大人改称姓夏,孩儿心中虽感蹊跷,原猜多半出于偶然,或是出于他对爹、对夏家之好感,未曾深想。回来后便忙向庄里尚叔叔、万叔叔二位请教,他们二位也并不知情。后几日孩儿前往拜访本家叔伯。几位叔伯与夏家庄系出同宗,不过一向少有来往,态度很是冷淡,都断言本家与君黎大人并无关系,言语中颇有嫌恶之态。孩儿心中想来,一来黑竹会的名声不甚清白,自无人愿与之扯上关联,二来或也确证了此事本属空穴来风,否则,几位叔伯前辈总不会是这般决绝轻蔑之色。
“既是谣传,孩儿只道事情自会渐渐平息,便不再关心。哪料又三四日过去,传闻却愈演愈烈,竟引得东水盟都派人来问——昨日有两人携了东水盟旗,称是奉盟主之令前来传话,说夏家庄原号称江南第一庄,理应是江南正道武林之表率,倘若我夏家的人竟去做了黑竹会的首领,那么盟主纵然不将夏家庄自东水盟除名,定也须不承认了我们‘第一庄’的头衔名声。孩儿着实气恼,莫说此事全无真凭实据,就算‘夏琰’当真与夏家有关,单凭这一条便抹杀昔年夏家庄为江南诸家结成此盟的百般血汗付出,抹杀祖父大人让出盟主一位之宽容大度,未免过河拆桥、无情无义。只是孩儿口拙,尴尬情急,也未争论得法,幸亏同来的卫世伯、谢世伯说了不少好话,才将东水盟使劝走。
“我留了两位世伯在家中用饭,始听闻黑竹会这两天竟放出话来,要江湖中人莫打夏家庄的主意。我虽愿信君黎大人乃出于好意,但他此时说出这话,自无异于火上浇油,难怪临安沸扬,连远在建康的东水盟主都被惊动。一送走了两位世伯,我便备马准备去一醉阁,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君黎大人的面,要与他将此事说个清楚。
“便在将将出门之时,一醉阁却来人了——他自己不来,却叫单家姊姊来了。姊姊说,君黎大人听说东水盟的人来过,问我他们可曾为难,所来何事。我心里懂得,单家姊姊虽不是黑竹会里人,却比谁来都重,可我那时心情激动,便反问与他何干——倘若当真与他有干,他又为何不亲自前来,是不是知晓我们夏家庄现今只有我这么一个稚龄少庄主主事,又没有多少高手傍身,便也看轻了我;此番有意喧出事来,是不是想将我们夏家庄做了这江南武林的笑柄,令得我们做不成了这‘第一庄’。
“孩儿本意是追问她外面那些传言是真是假,但单姊姊于此却不肯正面以答,只说有一事是真——君黎大人不想令得夏家庄有分毫损伤,此事是真。她还说,依此看来,看轻夏家庄的不是君黎大人或黑竹会,而恰恰是东水盟和江南武林。孩儿一时竟难应答,只因此说竟未必不对:若换在以前,爹爹还在此,庄内高手如云,东水盟从来毕恭毕敬,如何敢欺上门来?既然东水盟这般势利背义,那此盟岂非不要也罢,又怪得了旁人些什么?
“单姊姊又说,君黎大人知道我已去寻过他两次,他不便与我相见,心中十分有歉,所以托她前来,以一玉佩相赠以为赔礼。我见那玉质上乘,价值不菲,当然不肯受,姊姊却说此玉细处有瑕,难当重金,只是心意,见玉如见他。她执意要将玉佩相予,无奈之下,孩儿只得将随身佩玉托她回赠。姊姊起初也不肯受,但我说,若她不收下,我便要自去一醉阁,当面寻到君黎大人。她似乎十分忌惮此事,便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