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中期。
一进九月,天气突然冷了起来,才下午四点光景太阳就没了影。天浑浑沉沉,刮着小风,路上还有夏天雨季里深陷下去的车轱辘印子,一条傍着一条,交织着,拧巴着,延着小路伸向远方。
路两旁光秃秃的树干整齐的排列着,远远望过去,几片飘零的枯叶,在微冷的风里孤独地跳动。
风裹在喜鹊脸上,吹着她出汗已经打成咎的头发上,四野里望不见一个人影 ,喜鹊一手托着即将临盆的肚子,一手反背着身后的柴草筐,筐里的干草高出了喜鹊几个头。
喜鹊这次怀孕怀的是心惊胆寒,她是家里的长房儿媳,上有太奶、公婆要伺候,下有二个小叔子和一个小姑子要照顾,丈夫清河憨厚老实,从来在爹妈面前不说二话,百依百顺是个大孝子。
自打喜鹊进了他家,成天被太奶催着抱重孙,抱重孙,结果喜鹊头胎生了丫头满月。不过头胎丫头也不打紧,好歹赵老汉和赵老太没那么大意见,不依不侥的是家里那尊老佛爷---太奶,别扭了好几天,不吃也不喝,赵老太小心伺候着端茶端饭,好话说尽,太奶就是不睁眼,不动也不吃。最后还是清河跪在地上大半宿还下了保证,说二胎肯定让太奶抱上重孙子,这才哄得太奶睁了眼吃了饭。
喜鹊生完满月这几年里日子过得还算安生,清河带着二弟清海、三弟清水每天都到地里挣工分,赵老汉还没退休,在县肉联厂屠宰,每个月有固定的工钱,这在村里来说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人家了,还隔三岔五往家里稍带点大油、猪肉,有时还会带回一小兜排骨,一家人能吃上点荤腥。
赵老汉家的日子在村里已经是中上等生活了,这便让赵老太有了拿捏儿媳喜鹊的手段,自打喜鹊家收了十块钱彩礼嫁进门来,赵老太便十打十的当上了婆婆,不光家里生火做饭一日三餐不搭手,下地干活这种体力活也不干,一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衣服脏了也归了喜鹊管……不过,这种日子让喜鹊也很满足,她觉得嫁了谁也是这一日三餐,洗洗涮涮,日子不就是一天一天过得吗?
此时的喜鹊感觉肚子有些异样,步子越来越慢,心里算计着离生的日子还差些天哩,也许是自已太累了?她找了一块高土坡,一手扶着腰,一手小心的把身后的大筐放下来,慢慢坐下。肩膀生疼生疼的,掀开衣服,被筐把勒出的血印子清晰可见,喜鹊长叹了一口气,稍稍休息了一下,看天色不早了,吃力地背起大筐往村里走去。
推开木栅栏门,院子里的鸡鸭鹅全都四散跑开,咕咕地叫着。小叔子清水和小姑子小晚在院里玩,清水11,小晚9岁.兄妹二个看到喜鹊回来了,大声喊着:“大嫂”。
见喜鹊背上的大筐,忙跑过来帮着大嫂卸下。小晚说:“大嫂,你怎么背了这么多的??”
喜鹊吃力的把筐放下后说:“你们俩个先进屋玩会吧,大嫂先把猪喂了,再去做饭。”
听到院里的声音,太奶透到窗户看到喜鹊腆着大肚子回来了,没好气地说道:“出去了多半天就打了那么点?来,不知道是上外边玩去了,还是干什么去了,瞎耽误功夫呀。”
赵老太怀里抱着满月,也没好气的随声附和着:“是呀,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做饭,家里还有这么多人,地里的男人们也快回来了,这懒媳妇呀,简直就是败家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