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被马踩死吧?”我们哭的更厉害了。
“我去看看。”二连长说着连忙出了院子,没一会儿,他和杨二,倔拉拉,还有秀启我二舅背着四妮一起进来了。一问,原来倔拉拉最聪明,听到杨二喊,她早早就躲到别人家的院子里了,一点儿都没害怕,四妮最倒霉,她泥巴人一样,脸也擦伤了,手也磕破了,鞋也跑丢了,还被马踩了一脚,是秀启我二舅把她从马身子底下拽出来的,不过杨二说了,马有灵性,不会伤到小孩的。我们急忙扒开四妮的衣服,果真,除了几块淤青,倒也没什么,杨二还说了,秀启我二舅真神了,闪电般冲过来,三下两下就制服了马,使得我们得以脱身,杨二说,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那么迅速灵巧的制服过惊马,他爸养了一辈子马也没那么厉害过。杨二又说,别看秀启我二舅又矮又胖,平时痴眉瞪眼的,关键时刻咋那么机灵呢?好像孙猴子附了体,把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秀启我二舅放下四妮,话也没说一句,直勾勾的走了,我们也蔫头耷拉脑的跟在他身后往家走去。
我们铁营子是一个大村,从西河套走到村子偏东边的我家,得走半个小时,拐两个弯儿,我们几个刚刚拐过一个弯儿,就见我们村中最高最大的那棵槐树下,站着六七个人,仰头说着什么,我们跑过去一看,原来是秀启我二舅正端坐在树上。奇了怪了,我们和他明明前后脚出的门,他是啥时候上去的呢?而且,那么高的树,他是怎么爬上去的?我仰头看着他,他稳稳的坐在最高的枝杈上,眺望着远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一刻,我竟然觉得他就像一只倦鸟归了林,觉得他和树才应该是融为一体的。秀启我二舅和别的疯子真不大一样,他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穿戴的利利索索,头发梳得溜光,比正常人还讲究,即便是上树爬墙,也没见他把衣服蹭破弄脏,更不像其他疯了的人那样蓬头垢面。
“他疯了怎么还知道救人呢?”多年来我一直不解。
我们又百无聊赖的坐在树下研究了半天秀启我二舅,才无精打采的站起来,一驾马车正好路过,我们赶紧趴上去,搭个顺风车。趴马车可是个技术活,上半身得紧紧地扒在车板上,腰以下悬空,还得屈着腿抬着脚,要不然脚擦到地面上非得给崴折了不可。太阳快要落山了,村里飘散出饭菜的香味,我们忽然觉得没了力气,饿得心发慌,这不,还没坚持到我家,四妮就掉下来了,我和三妮也只好跳下车,恰巧就看见我大舅高秀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哎呀,我们刚刚平复了的小心脏又狂跳起来,我们从未看到过我大舅那么紧张的样子。
“我大舅咋了?”
“不知道啊。”三妮四妮摇着头。
“大舅,大舅。”我喊。我大舅没有搭理我们,径直跑进了我家,我们也一股脑儿冲了进去。
“大东没了。”我们一进屋,就听见我大舅哆哆嗦嗦的说道。
“谁?谁?”我姥姥的嘴张的老大,惊慌的问。我家炕上坐着我姥姥,我家房东周奶奶,我妈,二月和三月。
“大东,秀叶她女婿,没了。”太阳一下子落山了,天暗了下来,屋里漆黑一片。
“你净瞎扯。”半晌,我姥姥颤抖着说。
“我敢瞎扯吗!阳阳她奶奶叫人来通知的,叫咱们快去呢,送信儿的人还在咱家呢,说是昨个后晌儿井下瓦斯爆炸,十几个人都没上来。”我大舅哭出了声。
我妈哭了,房东周奶奶也流了泪。
我姥姥哆哆嗦嗦的下了炕,和我大舅一起趔趔趄趄的跑了,我妈抱起三月,我们仨拽着二月惊慌失措得往我姥姥家追去….
.....
铁营子村的夜格外的黑,黑的让人恐怖,天上没有月亮,星星也不见了踪影,时而,猫头鹰一声凄厉的叫着划过夜空,不远处,偶尔有几声狗叫传来。我们不时的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我姥姥家的院子特别特别的大,黑漆漆的看不到边,我姥姥和我大舅去我姨家了,估计今晚回不来了。
“呦,今天是几了?谷雨过了吧。”黑暗里我大妗子问。
“过了。”我妈说。
“头年她老姑说她家烟囱倒了,那个老道说的话你还记得不?”
“记得,说让秀叶注意点,说她家不出半年有灾星….”我妈又哭了。“唉!咱咋就没当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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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谁承想那个老道说的还挺准啊。”
“秀叶今后可咋办啊?”
“是啊,咋办啊!”
我知道,我姨秀叶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她的两个花棒儿阳阳和明明还不到四岁,刚刚故去的我的姨夫大东,是一名井下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