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意秋不可置否,金虹道君亦不纠缠,璀然一笑,翩然而去。

此刻问虚道界正值春日,而秋意泊所在寂山道界却是三九严冬。

秋意泊在这个道界已经待了五年了,也在这条巷子里住了五年,他的生活很固定,春、秋在家治病看诊,夏季上山采草药,冬天看心情猫冬或者出门。

别问,问就是夏天太难熬了,这年头不是顶级富贵人家哪有能耐用冰山,这巷子里人来人往,夏天又是容易生病的季节,来求医问药的也多,弄虚作假的太麻烦了,不如直接去山上,他在几座山外的老林里修了一座竹屋,用阵法阻隔了世人,到了夏天就太太平平进去猫着,享受空调和西瓜。

今年的冬天,秋意泊没打算上山,天太冷,有许多人怕是熬不过这一季,他在,多多少少还能尽人事。

秋意泊也摸索出来了这个道界的规则,只要他是用正常的凡人手段把人治好了,就不会有因果报应到他身上,但是用上了修仙手段,那对不住,打得就是你,根本不带商量的,别管救的是个乞丐还是个村民、富商,一口血是跑不掉的。

至于达官显贵和皇帝……秋意泊也没机会测试啊,哪个达官显贵跑到他们这种小镇子里看病啊?他见过地位最高的人就是里正了,老人家八十九岁,正颤颤巍巍地或者打算熬个九十高寿,到时候还能上达朝廷弄个表彰回来。

不过就算是有这个机会,秋意泊也不想试,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张先生,出门啊?”隔壁家媳妇如今带的孩子已经能满地乱跑了,她一手还抓着小孩儿的衣领,看样子是要打的,见秋意泊开门出来,她也不打了,抓着小孩儿让他给秋意泊磕了个头:“多谢您那食方,这不吃了一季的萝卜,今年这么冷,他都没发过一次热。”

秋意泊笑道:“我就说有效,当时嫂子还不信。”

那媳妇连连点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往日里冬天都不见您出门,今日是怎么了?”

秋意泊道:“夏天的时候我在山上采了不少滋补的好东西,今年冬天难熬,我想着与齐爷商量商量,由他牵个头,煮个养生汤出来,大家喝几日调养一番。”

齐爷就是他们这条巷子里寿数最高的,家底殷实,族人也多,他做人也公道,平素在巷子里说话很有些威望,大家也愿意听他的。

那媳妇一听就有些咋舌:“这……这不大好吧?我们哪里配喝那么金贵的东西……”

“不是很贵,也就是一些山药。”秋意泊眉目舒缓:“左右我是无本的生意,吃了也就吃了。”

那媳妇也不是真心实意要拦,心里感激不已,她又摁着小孩儿给秋意泊磕了两个头,秋意泊摆了摆手:“行了,快起来吧,天凉了,小心寒气从膝盖进去。”

说罢,他人已经走远了,那媳妇听到了,连忙把小孩儿扯了起来,拍了拍对方裤管上的雪,又瞧他两管鼻涕都下来了,心疼得要命,赶忙给他去烧水泡泡脚了。

秋意泊正走到了齐爷家门外,忽地就听背后有人大喊道:“快让开!快让开!”

有一个汉子背着个容貌素雅的妇人冲了过来,他双目满是血丝,大吼道:“快让开!我媳妇病了,张先生家在哪?!”

秋意泊道:“我就是。”

那汉子已经冲出去好几步了,听到这话立刻回头来看,恰好此时齐爷家的门也开了,秋意泊道:“这天寒地冻的,先进去再说话。”

齐爷家的媳妇生莲犹豫了一瞬,见是张先生,也连声应是:“哎呦,快啊!这还下着雪呢!别把你媳妇冻坏了!”

那汉子咬了咬牙,背着女人就往里头走,生莲引着他去了客房,秋意泊则是在后头跟着过去,女人被放在了床上,秋意泊一看这女人脸色青白,再一摸脉搏,当即叫了汉子过来:“你,双手压在她胸口,往下压,压了就马上松开,反复数十次,我叫停为止。”

要命了,这女人心跳都停了,但生机未断,还有得救。

秋意泊又转头吩咐生莲:“弟妹,家里有热水吗?给她用个汤婆子,越多越好。”

生莲连忙去了。

秋意泊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说让人先来屋子里躺着了,他刚刚看了一下,是脑子里的血管爆了,对方心跳都停了,这种病还真就不是普通手段能治好的毛病,就算抢救回来,脑子里有一滩血,人能不能醒过来都难说。

这要是死在了人家家里……那可太对不住齐家了。

汉子正按照秋意泊的吩咐给女人做心跳复苏术,秋意泊这边抓紧摸出了银针,问道:“你媳妇这病凶险,治病救人顾不上太多,也不保证一定能救回来,你治不治?”

不怪秋意泊,三年前有个妇人也是要死的病,秋意泊又是施针又是动用了灵气拼了因果才把人救了回来,结果人醒之后知道自己被郎中看光了,自己安排了后事,交代了亲朋好友,一条白绫吊死了。

秋意泊知道那妇人自尽的时候气得在山上住了半年才下来,也是从那时起开始摆烂了,靠自己医术能救的就救,救不了的他也懒得承担这个因果。

那汉子毫不犹豫地道:“治治治,我们治!”

秋意泊这才指挥着汉子将人衣服掀开,瞬时下针,牛毛般的银针稳稳地停在了妇人皮肤上,秋意泊又是几针落在了妇人发间,妇人霎时呻-吟了一声,本来沉静的面目扭曲起来,仿佛痛苦非常。

汉子看得心如刀绞,生莲这时候带着汤婆子回来了,她一看这一幕,心中就砰砰乱跳,完了,这都扎到了脑袋上,要真的死在家里……秋意泊吩咐道:“把汤婆子放在她腰下,她男人,把人扶起来坐着!”

汉子连忙照做。

秋意泊则是开了一剂药方出来:“吊命的药,我家中都有,我去去就回。”

汉子自然没有意见,约有半刻钟,秋意泊刚好回来,他将丹药化在水中,喂了妇人喝下,才将针拔了,道:“好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汉子满头都是汗:“这……我们不差钱的,先生你只管下手!什么金贵的药都行!”

秋意泊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好这会儿齐爷也出来了,他便道:“你先与我出去与主人家打个招呼。”

汉子跟着秋意泊出去,外屋里头是个七十出头的老者,红光满面,保养得很是不错,秋意泊刚想起个头说一声对不住,没想到老者见了汉子,脱口而出:“周四,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秋意泊一顿:“怎么?”

齐爷愤怒地拄了拄拐杖,骂道:“周四,你这个不要脸面的货色,怎么还敢回来?!张先生有所不知,这周四是周家的老四,结果他不要脸皮,贪图富贵,居然去那春风楼做了龟公……丢人啊!你带的什么人来我家!莫不是个妓子吧?!带着她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