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早先揣测,贞贵姬抑或依丽仪纵有此心,亦有心无力,如何有此等胆量做出如此惊骇之举?我已然身居帝妃之首,得享‘邻倩夫人’之号。除却皇后,便唯我独尊,她们阿谀奉承尚且来不及,如何敢谋害我腹中胎儿?她们自然明了:一旦东窗事发,此乃株连九族之罪,牵连甚广。依照大楚祖宗旧制:九族包括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父族四指姑与其子、姊妹与其子、女儿与其子、己之同族;母族三指母之父族、母之母族、从母与其子;妻族二指姥之父族、姥之母族。
如此刑法牵连之下,只怕京都刑场之上,一时之间会血流成河,大街小巷之内,人心惶惶。
永巷令与大理寺若非查案手段高明,如何担得起皇帝重视?皇帝如何会将我小产一案亲自嘱托她们查办?只怕依据蛛丝马迹,真凶在她们四人之中系不假的了。如今,为着身染嫌疑,她们四人被禁足在各自宫室中,不得外出,只得待到真相大白之日方可恢复清白之身。
回到长乐宫暖阁,喝口茶的功夫,凌合前来回禀,啧啧称奇:不过一个时辰,事关她们四人的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御殿,上至诸妃,下至宫人,无人不在谈论到底系何人手段如此狠辣,胆敢除去我五个月的胎像。
我听了,心下不过淡然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凌合下去,继续打听御殿风声流言,心下一壁思忖着:如此说来,只怕御殿之内,人皆谓她们四人身染嫌疑。人人皆只盯着她们四人,暗中猜测最后真凶系何人。
人人皆只盯着她们四人······
我转念一想:若真凶并不在她们四人之中,御殿众人如此言谈,可会迷惑真正的真凶,令其疏忽大意,继而露出马脚?
念及此处,我忽而自正座上直起身来,凝眉细细思量一番,眼眸满含深沉之色,纵使倚华连喊了我数声亦不曾回过神来。
迷惑真正的真凶,令其疏忽大意······
我忽然霍然开明:难不成,这便是永巷令与大理寺的计谋?
抬眼看向倚华,目光灼灼仿佛将她的身躯烧成灰烬。
倚华见我这般死盯着她,不由得怯怯而诧异起来,小声道:“娘娘?娘娘怎的这般死盯着奴婢?”
我从容一笑,道:“没什么。”端起茶盏,悠悠啜饮一口祁门茶,继而前往小佛堂为我尚未出世的孩儿焚香祷告。
原本我并无此信念,然则经过御殿诸番经历,高低起伏,捉摸不定,心头便渐渐生出了几分虔诚之念,广修福德,以待来日为鸾仪求得平安。
入御殿多年,我已然手染鲜血。固然为着自保,我从未出手害过她人,到底有数人因我而命丧黄泉,到底不利于我集福修德。早先的琅贵妃,后来的魏庶人,乃至如今的皇后,皆因我之故设身险境。幸而皇后身染大德,不曾与我计较。若非如此,只怕我此刻寸步难行。
我转念一想:会否系皇后暗中策划了这一切,隐忍多年,此刻出手,只为了对我加以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