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间事 命不同

母猪原 城市秋风 9629 字 2天前

1.

柏智麟把父亲柏耀庭的遗体暂时停放在祖坟后的第二天就单独出门了。

他没有告诉柏高氏他要去哪里以及去哪里干什么,有些话藏在心里是不能说的,说出去就不灵了。

父亲临死时的嘱托,那是殷切的期望。如果想把柏家继续人丁兴旺,运势顺风顺水,必须想办法稳住乘黄精灵,否则日子久了,运势,地脉,风水被他人抢了去,自己家族极有可能要走霉运。

一想到这个问题,柏智麟心中就会激动,随之就有一种豪壮感,自己肩上的担子可不小啊!

他一路往南,从天明走到天黑,终于来到岭南的一个名叫翠花的小镇。这里住着一位非常有名的道家弟子,没有人知道这个道士的名字,只有人知道他的外号叫花半仙。

只要有人提起他,就会竖起大拇指,没有人不佩服。

花半仙的神秘之处,只要是来求之人,进入房屋正厅,桌案上放着一个瓷罐,瓷罐上蒙有一块红布。往瓷罐里放多少钱随你,放入银钱后有专人指引来到后院的厦屋。

花半仙会像一座雕塑,佯装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告诉你,你来的用意以及解决的办法。

柏智麟把准备好的一沓钞票放进瓷罐后,随知事来到厦屋。

房屋正中坐着花半仙,他穿着黄色的道服,好像早已习惯了阅人无数,他看也没看柏智麟就说:“你一出手就很阔绰,与一般人大不同。”

柏智麟恭恭敬敬的向花半仙作揖打拱:“这次出门是诚心寻见师傅,期望师傅解柏氏一族燃眉之急。刚才只是一点诚意,待它日心想事成,柏氏子弟会郑重酬谢先生。”

花半仙:“天下之大,无非阴阳。阴者阳之,阳者阴之。阳为阴生,阴为阳生,互为表里,互为因果。”

花半仙说着话,递给柏智麟一个纸条:“回去的路上看,按纸条上写的意思办。一定要记住,天机不可泄露。”

柏智麟退出,一口气急走了两个时辰,在一个无人的岔路口确定无人后,神情庄重的展开了纸条,一行遒劲有力的汉字印入眼帘,他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再次飞步往家跑去,于亥时走进了东陵村。

开门的柏高氏一脸的懵逼:“你跑哪里去了?”

柏智麟轻声说了句:"去睡吧,你别管,”拿起一把铁锹就出了门。

第二天,高氏发现土井旁边的一块磨盘石不见了。

再过几天,高氏收拾阿公屋子的时候,发现阿公的床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块红布。

她感到惊奇就拿起了红布,发现里面裹着一件手工制作的拉弓射箭,箭已入箭堂。她百思不得其解,把红布又放回原处,保持原样。

日落西山,柏高氏刻意安排丈夫拉风箱帮着做饭,说今晚做好吃的,犒劳犒劳日夜操劳的丈夫。

柏智麟自以为做了很豪壮的事,心情舒畅,坐在柴禾上就拉起了风箱。

高氏麻利的弄了两个菜,花生米与一碟干硬的腊肉。这两道菜在粮食短缺的母猪原那是绝无仅有的。

柏智麟看到腊肉眼都直了:“哇,有好几个月没有吃到荤菜了。”

高氏不失时机的从堂屋拿来一个小酒瓶:“今晚咱夫妻俩喝两杯。”

妻子的脸上现出妩媚,柏智麟连连点头:“是该庆祝一下。”

在妻子款款温情下,很久没沾酒的柏智麟没过多久脸庞就泛起了红晕。

柏高氏用更温柔的眼神看着柏智麟:“智麟,这些年我对你咋样?”

柏智麟:“很好呀。”

高氏:“我有没有和人拌过嘴,吵过架?”

“没有呀。”

“我待老人如何,我吷老骂少了吗?”

“没有呀!”

“我是不是一个好女人?”

“好女人呀,母猪原最好的女人呀!”

“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女人,你为什么还有很多事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柏高氏突然改变了语气,生气的看着柏智麟。

柏智麟定了定神,马上轻声说:“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我办的事就不灵了。”

高艳秋很机灵,嘴巴凑近在他的耳朵说:“智麟,我是你的老婆,你告诉我啥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酒精的燃烧让柏智麟头昏脑胀:“不是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高氏:“人头三尺有神灵,我与你近在咫尺,小声点,没事的。”

柏智麟:“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高氏连连点头。

于是,柏智麟忘记了花半仙的叮嘱,把父亲教给他的秘密又再次讲给自己的妻子柏高氏听。

柏高氏听的入了神,两人哪里知道,就在两人在灶旁津津乐道的时候,外面的巷道里两张嘴巴正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听柏智麟讲述关于老族长柏耀庭怎样以天字号水田换陆本德人字号旱田的事。

当柏高氏怀着庄重的心情听完柏智麟的讲述后,柏智麟已经困的站不起来。

柏高氏用尽全力把丈夫扶到炕上睡觉,巷道里的两个黑影才一前一后离开了柏家大院东边的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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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三天后的早晨,早早上工的社员们发现了柏耀庭巧取的祖坟原址上被泼的全是屎尿。臭味熏天。

刚赶到的柏智麟与妻子高氏亲眼目睹是事实时,柏智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望着已经被填平的祖坟遗址出神。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难道秘密被泄露,有人故意使坏,让灵气不能在肮脏之地存蕴?

高氏小声的向他说:"绝对没有外人知道这个秘密,但这件事非常蹊跷。”

没有任何办法可想,柏智麟自告奋勇请示队长陆兆国,说屎在上面不除太臭,熏的人没法干活,他愿亲自除屎。

这样的事没有人愿意干,陆兆国爽快答应了柏智麟的请求。

柏智麟屏住呼吸,铲除屎撅儿,边铲边咬牙切齿,口中默默念道:天杀的,谁这样缺德,有一天让我逮住是谁干了这没屁眼的事,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3.

播种下去的麦子逐渐长出了嫩苗,万头大型养猪场也在加紧的搭建之中。

东陵村的社员目睹禾苗一天天的长高,长势特别喜人,盖严实了土地,母猪原到处是绿色的世界。

霜降过后,冷空气是一波接一波的接替而来。

终于有一天,用麦糠与黄泥和成的泥土冻成冰块,猪场的搭建工作被迫停止。

无事可做,社员们谁回谁的家,这样就加快了社员们自家粮食的消耗。能吃的,好吃懒做的人早早就断了粮。有些人为了解除挨饿,经常到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厚着脸皮乞讨。玉米面做的馍馍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解不了饥,但可以续命。

临近年关,出门讨饭的人在母猪原上的各条牛车道上互相穿梭,逐渐多了起来。

在整个冬天,讨饭的洪流形成母猪原上习以为常的现象。

收获的季节来临,南风一波接一波的吹来。

麦子熟了,的确熟了,小拇指大小的麦穗,麻雀屎大小的麦粒,存在于人们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倒下了。

希望没有了,母猪原哀声一片,再也没有人上工了,队里的粮食已经吃光,再建养猪场已经没有用了。

陆康氏几次都说要抱着广飞儿出去讨饭,每次都被福娃拦下,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拽着康氏的衣襟不让她离开这个破旧的院子。

康氏从丈夫的眼中读懂了期许,没有办法可想,放下广飞儿?起破旧竹篮就去了河川,在灞水河川两岸寻找可以食用的野菜。

后来野菜没有了,就采破刺刺牙,刺刺牙绝种了,她望向椿树的树皮……

本是牲畜才吃的各种青草,逐渐在母猪原绝迹。

福娃用腐蚀断了的铁丝磨尖绑在一个细长的木棍上,对着房梁上“窸窸窣窣”着响的地方猛扎下去,然后就听到“唧唧歪歪”的惨叫声。

福娃用这种方式大白天也能逮到老鼠。傍晚或者清晨,所有的老鼠齐齐出动,康氏与他配合,一阵敲盆底的声音过后,老鼠吓得往老鼠洞里钻。

基本上所有的老鼠进入洞口后,长长的尾巴还会留在外面。福娃一个一个把它们从洞中拽出来。个别拽不出来的,福娃一点也不会手软,把细长铁矛直接插进洞去,用手再搅动几下,可以看到老鼠蹬几下腿后就不再动弹了。

福娃从涝池挖来泥巴,封住老鼠的尸体,然后放在灶里烘烤。

约莫一个时辰,把已经烘干的泥土打烂,撕开外面的皮就露出香喷喷的鼠肉。

福娃与康氏把老鼠尸体撕开,逐个分给五个孩子吃。虽然这样做可以解饥,可以延续生命,但毕竟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饥饿的办法。

家中的老鼠很快被吃光,再也听不到老鼠的叫声。

一种恐惧笼罩着这个家庭,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孩子们将有被饿死的危险。

福娃的脸逐渐发黄,走起路来已经没有了力气。看到孩子们可怜巴巴的眼神,他的心中别提有多难受了,他站起身,直接去了队长陆兆国的家里。

陆兆国对他没有好脸色送走了社员陆兆勇的老婆。

福娃是看着陆秦氏喜滋滋走出队长家的大门的。

队长陆兆国开门见山:“是不是来借钱的?借粮一粒没有。”

福娃由不住的冒火,提高了嗓门:“我是来问上面可有救济的,上次饥馑年上面派黄先生赈灾救济呢。”

陆兆国被福娃的话给震慑住了,语气压低了一些:“没有得到通知,估计没有这样的事。以前是交粮,上面的粮仓里有粮,现在是粮仓里都没有粮,拿什么救济呢?”

陆福娃说话不留情面:“都被你撒到地里,你不当家,那么多的粮食能撒到地里吗?现在倒好,别人家饿死,你们家吃香的喝辣的。”

“你,”陆兆国气的指着福娃的鼻子:“你知道狗屁。撒那么多的种子是上面的指示,是上面下达的指标,你懂吗?”

陆福娃:“乱搞,瞎搞,瞎指挥,建个猪圈,没啥用,你搬去住呀。”

福娃把队长气的直跺脚:“你再这样对我不尊敬,把你再送镇上,让你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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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娃毫不畏惧的走向大门口,嗤之以鼻的说:“我全家饿死,你家也别想活人。”

陆兆国从屋内追到大门外,本家族内的兄弟与侄儿们全都赶来了。剑拔弩张。

康氏慌慌张张跑来,在队长一族还没做好开战准备的时候,仓忙把福娃连推带搡领走了。

陆兆国暴跳如雷:“福娃,你小子下次再来俺家,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现实是残酷的,福娃与康氏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天亮的时候,听到三娃在自家的大门外喊福娃的名字,福娃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三娃见他出来,笑容满面。

福娃看着他不解的问道:“你来我家哪哒?大清早喊我的名字。”

三娃:“我听到娃儿们饿的哭,走,到我家去。”

"到你家去哪哒?”

“走呀,去了你就知道了。”

福娃随三娃来到陆家大院,走进三娃曾经睡过的厦屋。

三娃揭开一块灰色的布,露出几坛带釉子的坛子。

三娃把其中一个坛子的盖子打开,示意福娃伸手摸一摸,看里面装着啥。

福娃把手伸入坛中,一种凉冰冰的感觉传遍整个手臂,随即他的手掌中抓出一把软绵绵的东西,仔细一看,是螺蛳肉。

此时,福娃突然明白了,名不见经传的外乡人三娃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早已备下这么多的螺蛳肉,足以够一家人挨过这个冬天的了。

他不由得钦佩佩服起三娃来,用钦佩的眼神望着他。

陆贺氏左手牵着文权的手,右手拿了一个大马勺走了进来,吩咐三娃装满摁满螺蛳肉,让孩子们好好的咥一顿。

三娃撸起袖子去捞螺丝肉,这边陆贺氏对福娃说:“三娃别看是外乡人,聪明着呢,看着不对劲就早早的去河川各大小河道里去捉螺丝。每天上午出去,下午傍晚黑间赶回来,然后逐一剥开敲碎,最后用盐腌装罐。这些足够我们三人熬过这个冬天。”

福娃点点头,马上向三娃说:“哪里还能捉到螺蛳,带我去吧!”

摁满一马勺螺丝肉的三娃摇了摇头:“哪里都没有了,比筛子筛的都干净。不过还有一种出路是可以尝试的。”

“快说,什么出路,只要不饿死,挨过这段时光就好了,”福娃急切的问道。

三娃凝重的看着福娃:“靠水吃水,靠山吃山。”

福娃端回来一大马勺螺蛳肉,叮嘱康氏勤俭节约,非常时期,不求温饱,只求续命。

陆福娃裤腰带里别了一把大砍刀,手里拿着一把铁矛,与三娃一道就去了秦岭大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两人足足走了半天才走到秦岭的边缘山脚下,除了树木植被是寻不见任何东西可以用来食用的。

两人只好往秦岭腹地进发,寻找可以延续全家人生命的希望。

4.

正当母猪原的人们疲于奔命的时候,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清晨的阳光十分的明媚,东陵村却十分的沉寂。没有了公鸡的鸣叫声,没有了孩子的嬉闹声,更没有了凫凫升起的炊烟,整个村子与火红的太阳极不协调。

陆兆开打开自己家的大门,双手攥起拳头,左右摇晃了一下臃肿的身体,做了一个很刺激的动作。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头神兽从旁边的巷道里穿出来,轻盈的迈动四蹄,边走边回头看他,进入左前方光秃秃的田地,忽然间就不见了。

陆兆开随即揉了一下眼睛,下一秒什么也没看到,他不由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笑声停不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顿时引来了妻子陆黄氏。她右手指向陆兆开,猛的跳起来:“你神经病呀,莫名其妙的笑啥。”

陆兆开好像没有听到陆黄氏的话语,仍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着。

“中邪了,中邪了,陆兆开中邪了。”陆黄氏一溜烟似的跑去找大兄弟陆兆国,还没有进入陆兆国家的院子就大喊:“兆国,兆国呢?”

陆黄氏还没冲进主屋的大门,陆秦氏就从里面慌慌张张衣不摭体的快步走了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陆秦氏头也没抬就急走出了队长家的大院。

陆兆国整理好衣服,很不高兴的说:“嫂子,你看你,人都没有进院子,你就咋唬,有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吗?”

“我咋唬啥?我能不急吗?快去看看你大哥去,他好像中了邪了。”

“啥?我大哥中邪了?”

陆兆国赶到大哥家的时候,族里的人几乎先一步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