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母猪原百年不遇迁陵 胡达荒倾尽才华主持

母猪原 城市秋风 11478 字 12天前

人群中三三两两的“可以”声传过来,由柏世豪,柏世勇,柏世卿带头,大家手拿相对应的劳动工具浩浩荡荡的开进东陵村与龙湾村接壤的柏家在修渠之后被迫迁移的祖坟。到柏家新迁的祖坟后天仍未亮,人们黑压压地把两座坟莹和两座丘子团团围住。

胡达荒在坟的正前方摆了香案,香案上摆放着香蕉,橘子,苹果供果和木梳背子和手蒸的大馍。人们摒住呼吸,把目光都集中在胡达荒的身上。盛传他很有本事,今天可大开眼界。

胡达荒穿了一身青玄的服装,镇定自若,根本没有在意场外所有人的目光。六时吉辰已到,东方现出光亮。胡达荒双手合十,跪向南方,口中念念有词:“南宫历代汉天师,祖师坛上领兵行。弟子上天并下界,管有南北四方兵。前有玉皇三千将,后有玄坛百万兵。车前麒麒并狮子,车后黄幡恶虎兵。三千猛烈飞刀将,八万金刚显感灵。雷恨恨,雨茫茫,雪流五海雪山光。历代祖师常拥护,时常招请上天堂。吾师手?玉皇剑,收斩下界鬼魔王。挡我剑者死,背我剑者亡。日吉辰良,天地开张,天师迁坟,大吉大昌。金锄一响,万鬼伏藏。天师动东方,凶星恶煞不敢当。天师动南方,众姓人等莫作倡。天师动西方,阿弥陀佛放豪光。天师动北方,历代祖师降坛场。天师动中央,家翕佛圣做主张。天师动土造坟后,孝家万事保安康。天地无忌,季月无忌,日时无忌,姜公在此,百无禁忌。今日迁坟,大吉大利。”

胡达荒转身把手一挥,一个长长的喉音:“开一一坟一一动一一土喽。”

早已准备好的柏氏三兄弟由柏世卿牵头,在爷爷柏庆德的坟上挖了三锨土,随后柏世勇与柏世豪依次各挖了三锨土,然后交由办事人员开始劈坟。

胡达荒慢步上前对着坟莹揖首:“皈依僧,皈依道,皈依佛……祈求默估,后代兴隆,亡者雪迁新坟莹,诸班顺遂,人物咸享,此处不是佳城,搬迁以后,子孙发达,世代贵显门庭……南无香供菩萨摩诃萨……”按照此法,柏庆德坟墓开挖之后就是柏耀庭夫妇。很快,当晨曦的光辉照射土地没有一丝黑暗的时候,两座坟莹,四个棺椁全都露了出来。

按照议定的顺序,下一环节就是起丧,四具棺椁,不但要提出坟莹,柏家老陵停放的柏智麟,柏智宸弟兄俩的砖丘也要同时打开。这时,远近的亲友成群结队而来,把陵地围的水泄不通。每位亲友在柏家大院都登了账,发了孝带。

起坟现场一片白色的海洋。

陆兆勇负责接待,男的神情庄重奔向现场。女人们则假惺惺的假哭几声,表示对失去亲人的哀悼。这里面就有柏耀庭的两个外甥女和两个外甥,汪氏也来了,与赵克华同站一处,一高一矮,一胖一端庄。

胡达荒仰天一句长音:“起一一丧,”五十步站立一人的传话方式一声声传向柏家老陵,那边也做好了准备。

办事的人员开始跳下墓坑,用长绳捆扎棺椁。同时,老陵砖砌的丘墙开始逐块拆除。装着柏智宸与柏智麟弟兄俩的两具棺椁逐渐露了出来。

胡达荒向着香案再次跪拜,口中开始唱诵:“日吉时良,天地开张,弟子起丧,大吉大昌。此丧不是甚何丧,化着黄龙过九江。此丧飞往飞中过,几时不久过山岗。一把金斧重千金,轻轻提在手中抡。若有邪魔行不正,打入天罗地网中。左有青龙来拥护,右有白虎守山岗。前有朱雀来引路,后有玄武随后跟。天神地底齐护佑,凶神恶煞不敢当。普庵祖师临作证,观音菩萨驾祥云。逢山九牛来开路,遇水白鹤来渡江。天星地要三光斗,一时不久到山岗。一魂发往天堂去,二魂发往地府门。只有三魂无法处,发往山中守墓堂。吾师此时来起丧,亡人暂且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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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双眼睛看着胡达荒,有的是专心致志,有的是怀疑,迷惑。所有前来吊唁的亲人,没有了哭声,加入观赏的队伍。

胡达荒从办事人员手里接过大红公鸡,用刀割破鸡冠,鲜血流出。他拿着扑腾不停的公鸡,逐个棺椁盖上点血。回到原处之后,从供桌上取出一碗水,口念听不懂的咒语,然后从碗中点水逐个撒向棺椁。

接下来便是招魂,胡达荒朝向东南方俯首,柏世豪,柏世勇领族内侄男伯父跪向棺首。胡达荒再次开始念专业俗语:“招魂兮,到中央。游魂兮,出幽邦,极乐世界,娑婆诃。”

胡达荒俯首西北方,柏氏子孙跪向西北方,然后继续念叨:“引魂童子一双双,身披法服放豪光。手执花幡立宝盆,接引王者新地方。五方五雷神,镇压鬼神精。霹雳一声响,魍魉化灰尘。八大金刚齐用力,发送亡人往新基……神归神位,佛归佛坛……起一一丧。”

长音再由专人队伍传向柏家老陵。

胡达荒一长音,早已准备好的抬重人员同一声吆喝,六具棺椁分长幼之序,浩浩荡荡向乘黄惊魂出没的地方赶去。

队伍黑白相间,一眼望不到头。

到了柏家专属的陵地,棺椁按照长幼之序停留,谁在谁的墓穴旁。胡达荒吩咐把从原坟墓墓坑里铲出来的黄土重新倒入新墓坑推平。然后亲自跳下墓坑,在踏平的墓坑里画出一个先天八卦图并标注出山的朝向。从办事人员手里拿过一健硕的公鸡后往空中一掷,口中念念有词:“此鸡,此鸡,不是非凡鸡,王母娘娘报晓鸡。别人将你无用处,弟子称你跳井鸡。此鸡不要慌来不要忙,当初原来做主张。一跳东方甲乙木,弟兄房房居官禄。二跳南方丙丁火,代代子孙朝中坐。三挑西方庚辛金,房房子孙人丁兴。四跳北方壬葵水,子孙房房高中举。王跳中央戊己土,代代子孙中知府。跳井头,儿孙代代中王侯。跳井脚,儿孙代代福寿多。跳井中,儿孙代代宰相公。跳井已毕,百事大吉。下一一矿。”

一席话下来,胡达荒的脸略显潮红,他喝了一口办事人员递过来的茶水。那只健硕的公鸡在墓坑中飞来飞去后,最后躲在坑角喘着粗气惊恐的看着世人。

大大小小六具棺椁同时被有序移入墓坑。胡达荒再呷了一口茶水,再次吟诵下棺吉语:“昆仑山上此鸡啼,正是亡者下矿时。龙盘虎踞真正穴,看来此地值千金。白鹤倦脚来点穴,天师亲自下罗经。选得吉年更日利,更兼黄道日时辰。尽早祝告天和地,知会山川地龙神。请动众人齐拥力,升棺下圹入金坑。”

外围的人越拥越多,踩碎了正在生长的青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胡达荒一人身上。眼神中绽出肯定。这八卦先生真能说会道,心中藏那么多的词语,且基本押韵。

柏世勇多次偷瞄生父,说不出是痛惜还是羡慕。

柏世卿作为知识分子,没有惊喜也没有猜疑,只是静静的看着胡达荒表演。

雷鸣唢呐班的全体人员站在柏庆德的墓穴旁,陆兆平与陆兆福弟兄俩,你吹罢我登场,不间断的让高音传遍墓地的每一个角落。边吹边把眼神瞅向胡达荒为中心的场地中心。陆梦云的眼神则最为专注,目不斜视瞅向墓坑。夏临泉向目之所及的地方三百六十五度角巡视了一遍,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寻找陆梦雪的身影。确认没有她后便全身心进入自己所承担的角色,招呼专职人员发烟。

人群中有汤氏的身影,夏临泉并没有注意到她。

所有的棺椁全部移入土坑,摆放平稳并盖了上棺席后,柏世卿带头孝子三锨,柏世勇,柏世豪随后跟上,每人三锨土。随后办事人员开始填土垒坟。

胡达荒在陵地的南端向北俯首叩拜,柏氏子孙所有涉及人员随之效仿。胡达荒率队再冷漠无观者唱诵:“日吉时良,天地开张,升棺下圹,抽魂宣扬,茅草王,茅川王,我今借你放豪光。将尔判断生魂转,众姓人等得安康。天上金鸡叫,地下此鸡啼。地运来到此,正是亡者下圹时。东仓两库复还东,人在浮生一梦中。富贵荣华多金宝,百年限满一场空。骨曰尸体藏白地,灵魂依旧入家中。亡者三魂黄向东,东有奇运显神通。亡者之魂莫向南,南有地蛮地高山。亡者三魂莫向西,西有年妮及大悲。亡者三魂莫向北,北有黑煞难保得。亡者三魂莫相中,中有天星在虚空。四方八面都不可,好随棺内守墓中……鸡鸭鹅生魂出,云……六十甲子生人阳魂出,十天干十二地支生人生魂出,亡者死魂墓中入。阳魂渺渺护身体,死魂攸攸墓中入。”

胡达荒引魂咒语吟诵完,四座坟墓已初具坟形。几十人同时添土圆坟,场面十分的壮观。最后胡达荒令扛引魂幡的人把长长的竹杆插入新坟,长长的蟒纸随风飘荡。以“唵”字开头和“哞”字开头的引魂番矗立在四座新坟的上方,好像在向世人宣告,这是柏家的陵地,从此任何人都不能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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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墓初具成型,随后就是立碑仪式,专门请来的瓦工带领工人,很快把碑体嵌入墓座。此时,唢呐拼命地吹,锣鼓拼命的敲,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陆兆勇主持了敬列祖列宗仪式。由柏世卿向列祖列宗行礼后献祭酒三杯。

陆兆勇念祭词:“父母恩情情似海,祖宗功德大无边。柏世卿,柏世勇,柏世豪等后人集聚一堂,为祖先立碑,继承贤良,孝娣永存,祖恩浩荡,以德为本,永嗣不忘。愿祖上佑我家族兴旺,富贵永昌。请祖先护佑后人平安健康,人丁兴旺,达官显贵,繁荣富强。今日碑铭志敬祖,惊扰之处请列祖列宗恕谅。行三鞠躬之礼。”

柏氏一族齐刷刷跪下,后面的近亲与亲戚朋友和十个村子的主任及相关友好人员也都垂手行三鞠躬之礼……当红布从碑体被揭掉,陆兆勇再次宣读祭文,所有人默首站立:“一拜列祖列宗,福泽千秋,恩德浩荡。二拜先祖,以德为本,秉承贤良。三拜父辈,忠孝传家,喻嗣不忘……立碑仪式结束,鞭炮声再次不绝于耳响起,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炸雷声……烟雾中有人四散逃窜……随后,柏世豪令人在陵地周围五十米范围内都栽上柏树。

柏家迁陵大典结束,大家的眼中没有了任何能聚焦的东西,拥挤的人群从外围分散如鸟兽一样,熙熙攘攘远去。

柏世豪与十个村子来的头面人物一一握手后一同向柏家大院走去,胡达荒也走在慌张的人群中。

很快,柏家新的陵地由热闹变成了冷轻。黄土垒成的土丘在荒野里异常的碍眼。四个引魂幡无精打采的飘动。坟墓周围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麦子被踩踏的如开水洗,全都蔫儿无生气,像全死了一样。

多年之后,当柏树长成大树,当坟墓上的黄土变成细细的灰色,有一位讨饭的老头从龙湾村走过来,通过乘黄精魂出没过的地方,走过去的他又走回来,仔细瞧了瞧坟墓的走向,不由地感叹:“右水进左,水中望月;明堂不明,山高水行。白虎过堂,举案无名。”感叹之余,他又补充了一句:“点穴立向需贯通,八龙顺逆要分清。火龙切莫造水克,木局生助火龙兴。木龙且莫造金克,水局生助木龙欢。阴阳两字有大关,吉凶就在一向间。点穴不知生于克,葬者何必请地仙。”

老人摇了摇头后,跄跄踉踉远去,边走边唱道:“佛口蛇心,表里不一。笑里藏刀,无刃杀人。口密腹剑,剑剑荼毒。心术不正,遗害无穷。人心难测,居心叵测,人呀,畜生也!”

以赵克华为首的一行人来到柏家大院时,院外的几十桌人早已坐满了人。大姑红霞一家人和二姑彩霞一家人坐满了两张相邻的桌子。

黄先生的两个儿子谦谦有礼,招呼孙子孙女不要乱跑,旁边的儿媳妇也是端庄得体,目光和善。篾匠二姐夫已完全听不到人言,闭着眼睛默不作声。两个女儿比以前素气了,看不到了妖艳与超前。岁月在她们身上已经打上烙印,脸上长满了皱纹,所有的张扬与自信荡然无存。

按照事先的安排,赵克华与镇上的领导一桌在上房。剩下的十个村子的主任和朋友在厦屋并由陆兆勇和夏临泉分别作陪。美味佳肴木梳背子仍是当头菜,不过分量比以前多了不少。喝的酒是头茬的稠酒,来的客人很快被美酒佳肴吸引,渐咥渐喝渐入佳境。有人开始行拳猜令,有人开始敲老虎杠子。

柏家院里院外像热闹的集市,人生鼎沸,酣畅的豪壮声不绝于耳。

柏世豪领着柏世勇和柏世卿从上房开始逐一向大家敬酒,敬酒词不外乎是“感谢大家屈驾光临,本人代表全家不胜荣幸……”回答的感谢辞不外乎是:“柏主任,年轻有为,一出手就是柏家百年不遇的迁陵大典。今日人之多,场面之宏大,可是开了眼界啊!”

大家同端一杯酒,柏世豪走后,众人分享木梳背子,嚼得津津有味,直到嘴角流油。

仨兄弟来到厦屋,三桌人全部站立,欢迎柏世豪的到来。柏世豪带头举杯齐眉:“感谢大家的光临,我柏世豪不胜荣幸,千言万语都在酒中,希望大家咥好喝好。”

屋内所有人同端后,柏世豪兄弟三离场。大家开始分享木梳背子,一块接一块,咀嚼的津津有味,直到嘴角流油也未察觉。

另外的几十桌人吃菜却没有像上房与厦屋里的人文雅和彬彬有礼了。有很多人都站起身子?菜咥。没有人在意柏世豪三人的到来。

夏临泉眼疾手快,马上跑到桌子的中央,双手平展,卯足了劲大嚷:“各位亲戚朋友们,请大家稍停一会的咥饭,我们的柏主任代表柏家向大家致感谢礼来哩。”

所有人转头把目光射向柏氏三兄弟。柏世豪不慌不忙跪地,柏世勇与柏世卿效仿,三人同时向来宾方向行了三个叩拜礼,然后离开现场。夏临泉马上摆手:“大家开始咥,吃饱喝足,吃饱喝足。”

就在柏世豪与赵克华一行人酒量正酣时,陆兆勇从厦屋里走上上房,在柏世豪的耳际嘀咕了几句。柏世豪醉眼迷离,一副满不在意的神情:“这还不好办,叫上几个人再去拉两头回来不就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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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兆勇眨了眨眼从上房下来,对站在楼梯口的夏临泉说:“派七八个人火速到柏陆书院养猪场拉两头猪回来,这边准备好,一定不能让晚上的回仓席没有木梳背子。”

夏临泉思忖再三,找到柏蓬启给他一个纸条,嘱咐他带上陆天元,陆兆义,柏木林,柏钢键,柏元清,陆李弋,陆建文等前去柏陆书院拉两头猪。

柏蓬启接到任务无比的荣幸,当即唤上这些人拉着两辆车就上路了。一行人来到柏陆书院,蓬头垢面的柏雪飞从猪圈里出来,看过夏临泉代柏世豪写的纸条后,马上怒火中烧,一蹦三尺高:“我操。”

话音刚出,被从身后赶来的妻子李氏抱住并摁住了嘴巴。柏李氏示意挣扎的丈夫不要冲动,随后松开了手。

柏蓬启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是替人办事的,不要冲我们发火。村里所有人家都派人去办柏家迁陵的大事了,唯独你没去,你还是清醒清醒头脑吧。”

“你,”柏雪飞用手指向柏蓬启:“你就是一条够″<狗>,\"最后一个音未发出,柏李氏再次捂住了柏雪飞的嘴,她诚恳的说:“去猪圈里捉吧,随便,想捉哪头捉哪头,我们全家没有意见。”

柏蓬启带领众人跨进猪圈,用蛇皮袋给猪套上头部,猪看不见行路,轻而易举就被捆绑,抬上平板车扬长而去。

柏雪飞坐在门槛上垂头丧气:\"这个狗日的柏世豪是我柏雪飞的死对头,我养猪,他吃肉,要把我吃破产哩!”

柏李氏蹲下身安慰丈夫:“不要气了,他们把猪咥完就不咥哩。咱不再生产猪仔,就说没有本钱养不起猪。”

柏雪飞看向知性的妻子:“可咱起早贪黑忙活,到头来白忙活不说,还要搭本,这成何体统,还有天理吗?”

李氏抓住丈夫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放心吧,咱用足够的耐力保持分寸不乱,相信会有云开日出的那一天。”

柏雪飞把目光望向远处的秦岭山脉,目光中显现出迷茫。良久,他把头转向身姿修长并娇艳的妻子,四目相对,不无动情的说:“晓娟,此生拥有你,是我柏雪飞的荣幸,你总能在关键时刻提醒我,总是激起我对未来的希望。”

李娆娟知足的微笑:“谁让你是我的丈夫呢,我看中的人就要为他付出,哪怕是咥咸菜我都愿意。”

柏雪飞把婆娘的头箍进怀里,下颚抵住她的额头,轻轻的摩梭,不无感慨地说:“锣鼓喧天做大事,原上百年不遇迁陵。我们倒好,起早贪黑干活,猪圈里闻臭味,一天到晚没有干净衣裳,人比人,气死人哩!”

回仓席是社员们期望的,多日的劳累,终于可以坐下来大咥一顿。柏世豪的手笔大方并没有逊色,吩咐锅上做到与正桌一样的完美,让村内的老少爷儿们认认真真的咥上一顿。

自然,柏世豪三兄弟,胡达荒夫妻俩,陆世勇,夏临泉,柏蓬启坐在了一起。席间,夏临泉主动向胡达荒敬酒,胡达荒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夏临泉悄悄向他嘀咕了几句,胡达荒听后立马表态:“可以,可以,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柏世豪一本正经像根本没喝酒一样感谢陆兆勇与夏临泉的鼎力相助,事后必单请两位咥饭。陆兆勇谦虚的过了头,他扬起双臂,像江湖大侠:“能为柏主任效劳乃是分内之事,陆兆勇万死不辞。”

柏世勇乜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看向夏临泉。夏临泉放下筷子像汇报似地说:“本人学问有限,不过迁陵一事上我做到了力所能及,没有任何违心的做作。”

柏世豪看了他一眼,马上说道:“一些事情我尽收眼底,放心吧,你越来越能展现出你的办事能力。”

虽然迁陵的盛世已接近尾声,可人们的目光仍是不时地瞅向这边。胡达荒虽然年迈,但方正的脸难以掩盖他的英俊和洒脱,淡然自若,谈笑风生,仍是全场的焦点。高艳秋坐在他的旁边,淡雅从容,略显知性,人们投来羡慕的眼神,佩服高艳秋的魄力,丈夫刚去世就找了一位会算命的阴阳先生,却长得是鹤发童颜,精神抖擞。

柏世勇自顾自的咥喝,倾听他们的谈话。柏世卿好像已从早前自作主张把坟迁往高岗之地的阴霾中走出来,如今家族的亡故之人重新迁陵了过来,让他终于释怀,得以在家族的兄弟面前抬起头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再次像个男人了,头不再低垂而是扬起来,目及所处的所有人,他们对话,眼神可以与任何人对视。

陆兆鸿从原上突然就销声匿迹了,慢慢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出。他的消失原上身材魁梧的人就数陆福娃一人了。喝到尽兴处,很多青年从多个方向齐聚福娃所坐的桌子,举怀要与他同干。

福娃醉醺醺的,面带微笑:“你们这群碎娃想把你大喝死呀,来,喝。”

就在他站起身义气与小伙子们碰杯时,陆兆拓的婆娘王秋珍慌慌张张出现在回仓席的现场。她屈腰喘着粗气艰难的看向陆兆拓:“快,快,家里着火了。”

陆兆拓大惊,丢下筷子就向家的方向跑去。所有的社员回过神来后也都跟着跑向陆兆拓家……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陆兆拓家的房屋。因为火势太大,无法施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烧下去,最终只剩下一片废墟。

王秋珍的右嘴唇不时的抽动,茫然地看着燃烧的檩木。陆兆拓则无力的坐在了地上,目光充满仇恨:“天杀的记仇哩,一句话,要记一辈子哩,如果不是你断子绝孙的,火不会无缘无故的烧起来哩。”

所有参与救火的人对陆兆拓所说的话无知无解,都眼睁睁的看着火烧下去,不时有叹息声从人群中传出:“这火着的太神奇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