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景二十年的白麓之争,云州向幽州增兵十五万,最后才只回来六万人!
父亲说当时死的人太多都来不及安葬就要准备迎击下一次攻城,很多人到最后连一张裹尸的草席都没有,有的人干脆连尸体都找不到,只能当荒野上的孤魂野鬼……
曹解元四肢健全不担心以后会生活艰苦,可那些侥幸活着回来的残兵怎么办?他们连料理自己正常的生活都困难,让他们告老还乡无异于自生自灭……”
一片沉寂。
如果说明若昀之前慷慨的陈词叫在场的朝臣们对他的才学产生怀疑,那他此刻与曹谏之的争辩又让他们生出了恻隐之心。
尤其晋国公和叶太傅,他们一直是不赞成皇帝裁军的那一方,现在知道了将士们真实的处境,立场更加坚定了。
雍王和丞相却不以为然。
北境登记在册的将士足有二十八万三千七百六十二人,户部每年给他们的拨银几乎占了全年税收的大半,万一他们实际根本没有这么多人、万一宁王拥兵自重,他们简直就是白给他们送银子养虎为患。
两方学子们感受着太学殿里令人窒息的气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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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了今天的清谈会准备了一箩筐的辩题等着施展,不论是提问还是被问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结果一开场就被曹谏之带偏了题,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曹解元如何理解老子的这句话?”
占了雍王位置的周老在众人沉默之际缓缓开口,他从来了之后就没说过话,突然打破沉寂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丞相和太傅等人也不约而同思考起他的问题。
曹谏之被点了名字先是一怔,紧接着为周老竟然知道他的名字暗自窃喜,快速整理了下思绪,自信道:
“天生万物,万物有灵,而人最为贵。人结刍为狗,用之以祀,事毕则弃贱之,天地任其自然,适者生存,故不仁也。”
周老听完他的回答缓缓点了点头,曹谏之以为周老认可了他的回答,顿时心花怒放。
然而不等他说出什么感激的话,周老又点了国子监的高禄来回答,“这位公子以为如何?”
高禄和曹谏之的反应一样,都为能得到周老的垂青暗自得意,起身恭恭敬敬地给周老行了一礼,低头认真想了想,谨慎道:
“刍狗,束刍为狗,以谢过求福。及事毕,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爨之。表面上看好像是说老子先生将世间万物都看做随时可以抛弃的刍狗,学生却以为他是希望万物顺其自然,量力而行,不要逆天而为。”
周老再度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也没有发表意见,又请寒门学子里另一位书生作答,就这样左一个右一个,两方学子各自发表自己对这句话不同的观点,渐渐的,所有人的思绪都集中在如何提出和别人不一样的见解、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想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人再去想减轻百姓赋税、裁撤北境军资,清谈会因为周老的介入神奇地回到了正轨,找回了“清谈”原本该有的样子。
雍王站在周老的身侧悄悄松了一口气,越发满意清谈会接下来的走向,连带看贺九思都觉得他顺眼不少。
多亏他把周老带来、多亏周老出手拨乱反正,否则任这群书生多嘴献浅下去,他不仅立不了功,还可能会被父皇申饬。
幸好幸好……
雍王自认逃过一劫,悄悄用余光去观察父皇的脸色,可屏风后面空无一人,弘景帝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员外呢?!”
雍王压着嗓子紧张地问随从,父皇是微服出巡,万一在宫外出了意外他就是千夫所指!
随从也没注意,悄悄退出去四处找人却遍寻不着,最后是把守的侍卫告诉他,陛下已经乘龙撵起驾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