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十分,距离阿May下班还有五十分钟,加上路程,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亲爱的妻子才会到家。
林伟生看向墙上的钟表,涣散的目光最终聚焦到秒针,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茶几上放着一颗含有蓖麻毒素致死量的胶囊,他混着水咽下,将杯子放回原处,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就这样安静地靠在沙发上。
传呼机发着微弱的光,眼下再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
死亡来得比想象中更快,甚至都来不及后悔没有好好回顾这短暂的一生。
他喘着气,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窗帘是完全拉开的,房间内的所有灯也都打开了,如果可以,只希望最后的场景不会显得太过可怕。
最后一丝目光停留在窗口,幸好,今天天气很好,日落要到五点半。
阿May哭倒在王惠茜身上,想到早上出门的时候,林伟生像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似的反复提醒,今天一定要叫几个同事来家里吃饭。
他似乎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独没有告诉她该怎么做。
直到警察来取证、拍照,带走尸体,阿May将林伟生的遗书反复诵读,直到被装进透明的证物袋,她的脑子里回荡着林伟生的声音。
可惜的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从那些苍白的句子里拼凑出记忆里的那个好丈夫。
“阿May,我很对不起你,与你做夫妻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他竟然就这样潦草地总结了他们十几年的羁绊,他们的结婚证仿佛一个笑话。
调查持续了一个礼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林伟生因为长期抑郁导致自杀。
阿May不信,想找证据去反驳,但是心理咨询师的口供很完整,还有家里抽屉不知什么时候放着的盐酸丙米嗪片,都证明林伟生有长期的抑郁史。
她作为妻子竟然从不知道。
医院副院长因为抑郁症自杀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加上完整的证据链,警署也给了最终结果,和安医院为了减小负面影响,花了大价钱控制舆论,很快这件事就像石子落入池塘,没了声响。
在没有新的证据和线索的情况下,阿May无奈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没过一个礼拜就从和安医院辞职了。
同样受到影响的是,还处于震惊状态的林浩德,他从出警的手下那里听说林伟生自杀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实验室的时候,所有资料都被毁了。
电路板被兑了浓硫酸和双氧水的腐蚀液破坏,存储卡完全报废,就连上一批制作的药品也因为保温箱断电,保存不当无法再使用。
“疯子!”林浩德踢了一脚桌腿,玻璃仪器碎了一地。
几名实验员在一旁不敢大声出气,他们从来都是听上司做事,从未接触到这个实验的核心,更别说抱有什么期望,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
“你们副组长呢?”林浩德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去哪里了,实验数据应该有备份。”
“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了。”一名实验员大着胆子回答。
“什么意思?跑了?”林浩德愤怒地捶打实验台,仪器碎片扎进了拳头,血顺着手指缝隙滴落在地板上。
唯一有可能保存了实验数据的那个副组长在看到实验室一片狼藉后,立刻打电话联系林伟生,他也不是傻的,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便知道实验室被破坏的事跟林伟生脱不了干系。
他是见识过梁先生的手段的,知道肯定会被问责,于是想都没想马上收拾东西躲起来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假身份也做了一堆,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买了机票飞到大洋彼岸了。
让手下人清理完实验室后,林浩德瘫软地靠在真皮座椅上,他很累,却不敢睡。
跑了好几趟鉴证科,又跟调查组确定林伟生是自杀,然后打电话给医院问了何家诚的情况,至今昏迷毫无好转,不出三日,梁先生那边没有收到实验数据一定会起疑心。
三天,能赶得及吗?
林浩德不知道的是,早在一个礼拜之前,林伟生联系上了梁先生,送过去一份篡改过的实验数据,以及一封告发信,内容是林浩德想背叛梁先生,威逼实验员谎报实验成果。
老谋深算如梁先生自然不会听信片面之词,但在将要展开调查之时,林伟生意外死亡,怎么看怎么蹊跷。
如果到此为止,梁先生还打算跟林浩德周旋一下,可林浩德实在太害怕了,从提交出入境申请的那刻起,他就被这个项目除名了。
加拿大,蒙特利尔,眼熟的树林,蜂箱。